白玉瑄将身子挪了回去,绿兮手里落了空,此时面对白玉瑄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绿兮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细想了下,既然是白玉瑄非要听,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于是,绿兮几乎是带着几分决绝的,却又无奈的低下头,暗暗的声音,伴着外面渐黑的天一起,慢慢苍老。
“这几日外面盛传着几个版本,有的说小姐去长生观是会情郎,却不想两个人起了争执,所以才将小姐推下山崖。还有的说小姐路遇歹人,被毁了清白,歹人为了毁灭痕迹,所以才将小姐推下山崖。更有甚者说小姐本就是不知检点的女子,去长生观这样路途遥远的地方,居然只带着一名婢女,显然就是想给人机会。外面现在传的就是这几种说法,奴婢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说给小姐听的。”绿兮说完长长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自己心里憋着也算是一件大事。如今说出来了,虽然不见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至少压在自己心中的那些东西,可以缓一缓,这样其实也挺好。
而白玉瑄听完这些,却只是定定的盯着自己床头的纱幔,久久的,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前世的自己并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如此的与世无争,却还是会背负上如此骂名。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自己隐隐的似乎撞见过几次,卫承宇与白玉瑾碰头的场面,只是前世的自己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也未细细的联想过其中的关联。
白玉瑾是白府的嫡小姐,身份自然尊贵,不可能随意的就走出府去,而卫承宇心中藏着的秘密又不可能让白玉瑾知道,所以只能屈尊到白府的后院,两个人小心的碰头商议着。
前世的自己还以为白玉瑾是跟门口的小厮说些什么,却不曾想,那样熟悉的一张脸,那张陪了自己七年的脸,自己怎么就将它埋在了记忆深处呢?
两个人早就狼狈为奸,所以,才策划了这次的事件。白玉瑾鼓动白玉瑄带着婢女去长生观给母亲祈福,卫承宇再在路上安排点意外,毁了白玉瑄的名声。最后再由他来善后,取得白玉瑄的信任,最后将白玉瑄取回府中,百般柔情。
白玉瑄再与世无争,最后却还是为了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温暖与宠爱的男人,冷下了心肠,斗倒了卫府所有的障碍,将卫承宇这个嫡三公子扶上了卫府家主的位置。如今想想,前世的白玉瑄,有多傻?只是,傻也只是傻了这一回,用生命得来的教训,白玉瑄若是还记不牢,那还真枉费小玄筝牺牲自己飞升成仙的机会,而让她重生一次。
“小姐也别太放在心上,虽然现在外面传的不太好听,可是这几天,我听着前院的都在说,卫府的三公子听说了小姐的事,这几天往咱们府里跑的可勤快了。打着各种名义往府里送东西,但是每次都必定跟老爷提到小姐。总是问小姐身子好些了没有,还说他之前对小姐印象深刻,如今听说小姐遭此变故,当真心疼。”绿兮见白玉瑄面色算不得多好看,忙努力岔开话题,却不想她这句话却正撞到白玉瑄心上。
这些话,如今听来,再也没有了前世的温暖,甚至是带着几分冰冷的撞进了自己的内心,就那样冷冰冰的提醒着自己:“白玉瑄,你还会心动吗?像卫承宇这种人,本就没有心,他又怎么会心疼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庶女?”
“小姐?”绿兮见白玉瑄只是盯着床幔不说话,甚至某个瞬间,嘴角竟然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不由心下一慌,急急的喊了一句。
“不过就是些市井流言,就当是笑话听过了,以后若还传了什么,大可以放心的说给我听,我觉得,大家说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我自己带着银杏去长生观,还真是不理智的很呢。”沉默半晌之后,白玉瑄这才冷冷一笑,带着几分自嘲的缓缓说道,只是说着说着又突然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一边,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绿兮:“卫府的三公子,倒是一个怪人,我们素未谋面,他怎么就关心起我的事了?”
前世的白玉瑄在听到绿兮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这样带着几分疑惑的问出口,如今重新问一次,却怎样也找不回当初的心境了。
原来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早在岁月的磨砺中,渐行渐远,最后化作一缕轻烟,飘散风中,不见踪迹。
如今的白玉瑄对于卫承宇只剩仇恨,那些曾经或是好奇或是甜蜜的话语,再一次问出口的时候,怎么可能寻到曾经懵懂的心境呢?
“说不定哪次宴席上遇到过,只是小姐不记得罢了。不过,既然这卫三公子有心,其实于小姐也是好事一件。”绿兮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又细想了下,到底自己的身份不适合说这些,便顿了顿,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好事?”白玉瑄带着几分浅笑的反问了一句之后,又恢复到风轻云淡的模样,久久的,绿兮只听到一道朦胧的声音:“是好是坏,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绿兮,我累了,这会只想休息。”
25 月夜
入夜,安国公白府的东院。
白家嫡少夫人马梦竹正倚在豪华的软榻上,一室通明的灯火,映着她带着几分俏丽的容颜,隐隐的泛着阴暗的幽冷。
此时的马梦竹正极为平和的抚摸着她手中的一枚步摇,金光闪闪的梨花,本是不怎么出彩,可是偏偏那上面又镶了两颗极为名贵的珍珠,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加显得流光溢彩。
而在马梦竹软榻的旁边,深深埋着头的小婢女红升,此时正带着几分颤抖的跪在那里,烛火将她的身影拉成一道瑟瑟发抖的影子。
“红升,你办事,我向来还是放心的,不然当初我嫁进白府,也不可能挑着你做了我的陪嫁丫头。如今这事,你倒是跟你家小姐我说说,是你手脚不麻利了,还是头脑不清楚了呢?”许久之后,马梦竹带着几分阴冷的看了小婢女红升一眼,这才缓缓开口,只是言语中的讽刺,丝毫不加掩饰。
“回小姐,奴婢的确是亲手将步摇放进去的,而且是再三确认过了,才跟着少爷出去的。奴婢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姐明鉴,奴婢跟随小姐多年,万万不敢欺瞒小姐的。”红升跟了马梦竹多年,不管是心思,还是遇事的应变能力,都要比府里普通的婢女要厉害。所以,此时哪怕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马梦竹的不悦,可是红升还是条理清楚的将事情说给马梦竹听。
而听了红升的话后,马梦竹又是一阵沉默,红升是她自马府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不管怎么说,自然是向着她,这一点,她并不怀疑。而且就算是红升想背叛她找个新主子,也断断不可能是白玉瑄这个在府里没有地位可言的小庶女。
可是,若这错不是出在红升身上,难道是白玉珩?但是红升之前也说过,自始自终,白玉珩就没碰过这两盒人参,一直都是红升抱着,然后由红升送出去的。
如果错不是出来这两个人身上,那么……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白玉瑄。可是,她进马府也有两年的时间了,白玉瑄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自然是看的明白。而且这次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她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小庶女下手。
想到那个人,马梦竹心底又是一阵起起伏伏的涟漪,聪明如她,有些事情自然是努力过了。可是那个人,她努力了那么多,最终的结果却是,明明近在眼前,却再也寻不到一个可以与之比肩的身份。
她马梦竹现在是白府的嫡少夫人,而不是马家的二小姐了。既然自己再也没有一个这样的身份,那么她马梦竹宁愿永远远远的望着,也绝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里,马梦竹冷冷一笑:“算了,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忠心,这一次不成,我们还有下一次,就不信哪一次她都会有这样的命躲过。”
“就是啊,小姐,别忘了,那人参上,奴婢可是淬了毒的,她想逃过这一劫,那得多大的命。”见到马梦竹的情绪有所缓和,红升在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好在还有机会,不然她都可以想到,自己会死的多惨。
“明天一早就去探探消息,若是这一劫,她也逃了,那……我会考虑送她一份大礼。”马梦竹说完,带着几分利落的起身,慢慢的冲着自己的床榻走去,任由红升还留在那里继续跪着……
而另一厢,白玉瑛正俯在薛静仪膝上,低低的哭泣着:“娘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白玉瑄她心狠手辣的,今天这是要将女儿往死里打啊。女儿都流了那么多血,她也不管,后来还是女儿的婢女将女儿扶回来的呢。”
听到白玉瑛的抱怨,薛静仪转过头,带着几分探询的看着坐在软榻另一边的白玉瑾。
此时的白玉瑾带着几分慵懒的倚在软榻的一边,身子微微侧了侧,神色带着淡淡的疲倦。
白天在白玉瑄那里,跟着她斗了半天的嘴,本来就磨的她耐心告罄。谁知道后来白鸿蕊又急急的寻她,若说是白鸿蕊身上病着不舒服,所以才想寻她过去,她自然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