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魅近来变得异常嗜睡,没有太大的动静是吵不醒的。
冰冷彻骨的寒意让头脑清晰无比,霜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北庭这次发动战事,目的也许只是想调走在阳州的大部分兵力,更重要的是,将东岳北疆的罗刹顾无极引至华阳。如此,王府即使依然守备森严,他仍然有机会潜进去。
难怪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北庭的目的,举国发动战事只为带走一个女人,谁能猜想得到?
这个男人十有j□j是北庭的皇帝,而且是明魅肚子里孩子的生父。
王府里的闲言闲语不是没进到霜晚的耳里,明魅对孩子的事从来不肯透露半句,但她曾两次自杀,霜晚不得不往最糟糕的方面想。明魅与白骏之间,恐怕并非出于自愿。
白骏给人的感觉那样可怕,但他能倾尽一国之力来夺回明魅,应该对明魅有着特殊的感情。可是刚刚那强烈的杀气,霜晚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伤害明魅。
还是快去快回的好。
光秃秃的雪地,霜晚的运气极好,很快就捡到了几段枯枝。而且在岩石的夹缝里,居然还让她找到了几片曼陀罗花的叶子。
霜晚将叶子藏好,再撕下了一段裙角绑到树上,马上就匆匆回去。
白骏
柴火噼啪作响,温暖的火光总算驱走了寒意。霜晚坐在火堆旁,渐渐犯了困,却不敢睡着。
白骏完全视她为无物,已经拥着明魅睡下。这人能在守备森严的王府来去自如,而且带着两个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王府到了夷山,想来武功不俗。霜晚放弃了偷袭的念头,镇定地拿来竹筒盛入冰雪,又放到火上烧融成水。
趁白骏睡熟,她将摘来的曼陀罗花叶捣碎,混了一些在水中。在竹筒里面也费了些心思,做了个夹层,上面那层是清水,下面才是迷药。
夷山山脉横穿北方边境,正如白骏所说,不熟悉地势的人极容易迷失。她知道余三飞带了两万精兵在夷山埋伏,可是现在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更无法求援,只能想办法自己脱身。
天快亮了,霜晚一夜精神紧绷,已是极为困倦。
白骏随后醒来,见她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抱膝坐着,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直笑得她发寒。
正好可以试探他对明魅的感情,霜晚恳求道:“小姐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不能奔波劳累,求求你送小姐回王府吧!”
白骏起初一直盯着她,几秒后才低头看了看明魅的肚子。
现在是最容易早产的时候,稍有不慎母子都可能面临危险。但白骏仍是面无表情地道:“我不会放她回去的。”
霜晚不免失望,却也没有继续求他。
他看到了霜晚身边放的竹筒,道:“把水给我。”
霜晚需要他带她们走出夷山,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她将竹筒递了过去,见他先喂了明魅喝水,自己才喝了几口。
明魅竟仍然未醒,霜晚怀疑她被白骏点了睡穴。不过也好,若是明魅醒来发现自己被白骏带走,还不知道会不会动胎气。
他们花了一天的功夫才走出夷山,这里已是东岳边境,再走几步过去就是北庭了。
前方有个小镇,边境常有别国的商贩流通,东岳和北庭之间的战事并未影响小镇的繁华。霜晚思索着从这里脱身的可能性,对周围的景物极为留心。街上的商贩都自备有木板车,如果她一个人要将明魅带走,也许要用到这个。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木板车太颠簸,明魅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她与明魅身上的首饰应该能雇得起车夫,问题是要上哪里找顶轿子?
在她沉思之际,白骏却在一间卖衣服的摊档前停下。摊主见他一身华服,热情地道:“客官来得正好,我们刚进了一批好料子,客官要不要试试?”
摊主拿出一件白毛皮的坎肩:“这是我们最好的一件,雪貂皮做的,正适合夫人。”
兴许是夫人二字讨了白骏的欢心,他买下了那件坎肩和一件厚重的大衣,之后看了霜晚一眼,又丢了一件毛皮披风给她。
赶路时走得急,霜晚又一直聚精会神地思索如何脱身,竟一时忘记了寒冷。此时裹上那件披风,才发现原来双手都已经快要冻僵了。
幸好没有下雪,可是这样冷,要是明魅受凉就糟糕了。白骏正为明魅穿上大衣和坎肩,霜晚过去探了探她的体温,随即脸色一变。
明魅的体温原就比常人略低,发烧了也难以察觉。
注意到她面色有异,白骏问:“怎么了?”
“小姐发烧了,必须赶紧找个大夫。”霜晚回头问刚刚那摊主:“请问附近哪里有医馆?”
“医馆?都关门啦!现在正打仗呢,大夫们都被朝廷征用做了军医,你们方圆百里都不可能找到人治病的。”
霜晚紧握着明魅的手,听她低声发出了不适的j□j,不禁眉头皱起,又问:“那么哪里有药卖么?”
摊主摇摇头:“姑娘,你在我们乐郡什么都能买到,就是买不着药!前阵子北庭军来过,把所有药材都收走啦,现在冬天里又没人敢上山采药,连普通的药草都珍贵得很呢。”
霜晚着急道:“大哥,我家小姐发着高烧,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家里还有治风邪的药草,当是行善积德,告诉我们吧。价钱不是问题。”
摊主露出同情的眼神:“没用的姑娘,北庭的军爷挨家挨户地搜,发现哪家藏了就要抄斩的,谁还敢藏?恐怕邻近的村落小镇都一样,真的是一药难求啊!”
“那镇上的人若是生病了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只能跪求菩萨保佑能熬过去。”
没有大夫,竟然连药材也没有,若只是普通的发烧就罢了,可是明魅怀着孩子,这可怎么办才好?见白骏只是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霜晚不禁有些恼了。若不是他发动什么战争,他们哪会找不到大夫和药材。若不是他来招惹明魅,明魅又何苦受这种罪?然而怒气被她生生压下,现在与白骏发生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白骏又过来抱起明魅,她问:“小姐病着,你要带她上哪儿?”
“去军营。”
“最近的军营离这里多远?”
白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看出了她不像普通的侍女,但仍回答道:“在夷山。”
他们刚从夷山下来,光下山就费了不少时间,况且夷山比起小镇更加严寒,只怕还未到军营,明魅的病就加重了。
“不行,太远了,小姐必须马上退烧,否则时间久了会伤到孩子的。”
白骏斜睨着她:“那你有什么法子?”
“我们先找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吧,小姐不宜再劳累。”
白骏仍是那样阴冷的眼神,对霜晚道:“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杀了你。”
明明他才是害明魅受罪的罪魁祸首,竟然迁怒于人。霜晚不语,跟着他到了客栈。一进门她就跟掌柜要了一壶酒,然后吩咐小二烧了一盆水送上来。烈酒倒入水里稀释过后,她开始一遍一遍为明魅擦身,希望酒精可以帮她降温。
白骏始终杵在一旁看着她忙碌,霜晚抱着试探的心思,道:“若你只身一人,来回军营拿药应该不会太久,可否……”
“你想趁我去拿药然后带她逃走是吧?”话未说完,已被白骏打断。
“小姐现在生着病,我怎么可能还带着她逃?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她,一定不会离开的。”
白骏纹丝不动。
霜晚蹙眉道:“我担心入夜了她可能会烧得更厉害。”
他那双阴鸷的眼只是紧盯着她:“若她出事,你也别想活。”
霜晚跟他无法沟通,却也明白了他对明魅的感情只是占有多于恋慕。现在只能如那摊主说的那样,祈祷老天爷让酒精凑效,明魅的高烧能退下来。
幸而到了夜里时明魅的体温降下了不少,霜晚始终握着她的手,仍然不敢合眼。
突然门响了,似乎是白骏出去。趁他不在,霜晚想着是否可以在房里留些线索,突然她的手被明魅反握住。
见明魅终于有了意识,霜晚大喜:“明魅,你没事了?”
“头还有点晕,不过还好。这里是什么地方?”
“乐郡,东岳与北庭的交界。我们被白骏带出来了。”
听到白骏这个名字,明魅几乎瞬间刷白了脸色,匆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刚刚出去。”
明魅挣扎着起身,马上道:“快逃。”
见她这样的反应,霜晚也不耽搁,立即伸手去扶她起来。然而明魅又是一顿,她的耳朵极灵,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迅速躺回原处,小声道:“不好,他回来了。”
“你身侧的竹筒抽掉外层,里面是曼陀罗草。”
明魅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霜晚若无其事地拿起毛巾,继续为她擦身。
“她怎么样?”白骏果然回来了。
“小姐已经退烧。”
“她醒来过?”
霜晚面不改色,平静地道:“没醒,就是一直睡得不安稳。”
白骏丢了一包东西给她,霜晚不明所以地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