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魅却叫道:“滚!你给我滚!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我的孩子也绝不要认贼作父!”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霜晚担心她会出事,也道:“白骏,请你离开,明魅真的不想再见你了。”
白骏不动,咬牙切齿:“这是我的女人和我的骨肉,你们要我走?休想!”
“你才休想!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女人,你若还留在这里,我就跟这孩子一起去死!我……”小腹突然一阵抽搐,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连嘴唇都泛白了,但仍是坚持:“我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顾无极上前一步,挡在白骏面前,冷淡地问:“都听见了?”
白骏暴怒地握紧了拳头,仍想留下。但见到明魅神情痛苦,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松,又不得不最后狠狠看了她一眼,甩袖而去。
“明魅,他走了。”霜晚一边安抚着明魅的情绪,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把它铺到地上,又让顾无极帮忙将明魅抬到上面。情况实在紧急,她也只见过马厩里的小马出生,但还是镇定地指导着明魅吸气吐气。
幸而明魅自小习武,体质极好。不久后她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白骏并未走远,就藏身在枯草中。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时,原本还想上前去抢,但是顾虑到顾无极在旁,终究没有动手。
第二日何牧歌带人去接他们,此时北庭已经退兵,两国的一场大战有惊无险地就过去了。
回到阳州王府后,霜晚仍住在翼楼。锦绣正逗着小婴儿,笑道:“长得可真俊,将来肯定是个魅惑众生的角色。”
玲珑扑哧一声:“天哪,小家伙才出生几天,你就看出他将来的样子了。”
“我说是肯定就是!”
“行行,你说了算。对了明魅,小家伙取名了吗?”
明魅将孩子抱过来,小东西一逗就笑,可爱的笑容惹得明魅也微笑起来。她道:“叫无争,我希望他以后像他舅舅,不要像我的脾气,快快乐乐,与世无争。”
明魅自从为人母后,确实收敛了些脾气,人也渐渐变得温柔许多。
霜晚从她手中接过小无争,道:“你先安心和无争在王府住下,等无争大一些,我再想办法安排你们去其他地方生活。”
“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住在王府不好么?”锦绣心急口快,忙问了一声。
然而明魅却低了头,恭敬道:“谢王妃体恤。”
这个孩子毕竟是北庭皇帝的亲生骨肉,将来若东岳与北庭再度交战,说不定孩子会沦为威胁白骏的筹码。明魅既将孩子取名无争,必不希望无争将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霜晚知道明魅的用意,才想安排她们母子远离是非之地。
不知白骏会不会放弃这个孩子,可是无论如何,更不能让东岳皇都那边的人知道无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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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过顾无极,她独自一人睡在明魅隔壁房,偶尔夜里听见无争的哭声,惊醒时发现旁边没人,竟然有些不习惯。今夜他大概也不会来了,真奇怪,明明是她坚持不肯搬回去的,最后患得患失的竟还是自己。
自作孽,霜晚苦笑。
弯腰时,青竹玉饰掉了出来。这块玉她一直放在身上,竟然忘记还给他。温润的白玉在月光下近乎透明,霜晚坐在窗前歪头打量着,自语道:“以前你的主人远在北方时我看着你想着他,现在你的主人在我身边了,我还是看着你想着他。”
不小心松手,青竹玉饰从窗边掉落下楼。霜晚急忙奔下去捡,可惜虽是掉在雪地,玉仍然摔成了两半。
霜晚并非多愁善感的人,但那一瞬间还是感到难过。
来到阳州后,两人虽然在一起,但是距离却比以前还远了。
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晨时的雾气依然浓厚,她却已经醒来。这几日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人独眠,因此看到身边躺着一个人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旁边缩了缩。
顾无极也醒着,见她退后,只是挑眉。
他收回了手,霜晚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霜晚见到他,明明就有些高兴,但却不愿意表露出来,语气因而冷了三分。
顾无极撑起头侧卧着,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轻道:“你睡着以后。”
他撩起她的一缕发丝,问:“还在闹别扭?”
虽然是霜晚故意躲他的,但他越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她就越是觉得落寞。霜晚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淡道:“我哪里有闹别扭?”
“那为何不搬回来?”
“明魅还在坐月子,我只是想多陪陪她。”
“有玲珑和锦绣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霜晚稍作沉默,然后道:“好,那我今天就搬回去。”
如此勉强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觉得骗不过自己。那夜血腥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安。明明早就知道眼前的男人生性残忍,杀人如麻,可是亲眼见过后还是难以接受。他毕竟习惯在战场上厮杀,霜晚也明白自己矫情,可是一想到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抗拒。
他对别人如此残忍,当有一天他厌倦自己时,是不是也会同样狠心?
她突然不高兴起来,挣出他掌控的范围,站起身瞪着他:“如果我不肯搬,你是不是也要将我绑回去?”
她甚少发脾气,顾无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想要将她搂过来。
霜晚以为他又要用强,于是用力挣开。
顾无极许久没碰过她,却又几次三番被她拒绝,已然不悦:“在你心中,一直都是我在强迫你吗?”
霜晚沉默不语。
他也脸色不豫,冷道:“自从那天晚上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你嫁给我之前就早听过我的传闻,现在才后悔,不觉得太迟了吗?”
这样陌生冷酷的语气又让她想起他拿云忆要挟她的时候,霜晚也生气了,脱口道:“我又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
话一出口她已经后悔,然而这样的情势,却是覆水难收。
她倔强地抿唇不语,但也不敢看他。
半晌才听顾无极无所谓地道:“对,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站起,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冷笑:“搬不搬随便你。”
霜晚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也只怔怔地留在原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脚边,屋内冷冷清清。再看到桌上碎成两半的青竹玉饰,心里终于泛上了酸楚。
意外
雪纷飞,转眼间,小无争满月了。
许是因为天冷,霜晚近来常常犯困,怎么也睡不够似的。这一日又是懒懒地睡起,刚做了简单的梳洗,就听玲珑在外头传道:“王妃,茵茵姑娘来了。”
倒不知余三飞的妹妹能有什么事找她,霜晚有些好奇:“请她进来。”
余茵茵毫不客气,待话音刚落就已推门而入。她方从营地训练归来,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霜晚听说她在飞燕营里表现出色,近日极可能升迁。
“早啊,王妃。”
已是日上三竿,这句早显然是在讥讽她。霜晚不以为意,笑了笑说:“茵茵姑娘,早。”
这般镇定素淡的模样又让余茵茵想起篝火宴会那晚。她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故意道:“看来王妃的日子实在是悠闲,听说王爷快有一个月没来你这儿啦?”
那天吵架以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霜晚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心神不定。但这样的情绪,还不至于轻易外露。
霜晚自若道:“茵茵姑娘找我有何要事呢?”
她的语气淡然,反而让一心要激怒她的余茵茵不知如何应对。而且霜晚这么问,言下之意便是没有要事,别来找她。
外面的天气依旧严寒,屋子里却暖得很。熏炉里焚着香,散发香气的白烟在她侧旁萦绕。霜晚尚未更衣,仍着一袭长纱裙。发丝未拢,柔顺地披散在肩,别有一番慵懒的风情。
余茵茵一时找不到话,竟有些看呆了。本来特地过来,以为能看到一个深闺怨妇模样的王妃,好趁机看她笑话的。可是这个样子,怎么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茵茵姑娘应该不是为了来看我才过来的吧?”霜晚正用簪子挑着香炉里的灰,漫不经心地问。
余茵茵这才回过神来,慌乱中瞥见墙上挂着的骏马图,脱口便道:“骑马……天气这么好,我来约王妃一起去骑马的!”
“骑马?”显然是临时找的借口,霜晚一眼就看出了余茵茵直白的反应,不禁抿嘴笑了。反正也好久没有出外走动,虽然同行的是余茵茵,但也不坏。
于是她也爽快道:“好啊。”
“咦?”倒是余茵茵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她会答应。但话已出口,不可能又再反悔。余茵茵只得乖乖听她吩咐,去了马厩挑马。
天气果然很好,微风带着雪的清香,轻轻扫过塞外的大地。不一会儿功夫霜晚就换上了骑马装,出了房门,随即听见翼楼中传来的欢闹声。明魅那小娃娃见了谁都笑,调皮可爱的模样征服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