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惜的是皇上说出位置的时候故意放低了声音,属下并未听清……”小兵战战兢兢。
“饭桶!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夏侯均突然击出一掌,小兵被迫伏于地上。
先帝残暴狠辣,夏侯均尽忠于他,连对待下属的手段也同出一辙。
被打伤的小兵倒在地上哆嗦,要提醒夏侯均小心密室机关的话止于唇边。旁边有大臣提醒道:“夏侯大人,既然那宫女问出来了,我们只要让她带我们拿到帝印就行。宫女贪生怕死,恫吓她一下便会招了。”
“张大人言之有理,我亲自去,帝印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如花离所料,夏侯均果然会亲自去拿帝印。
“夏侯大人……”小兵心里挣扎了许久,刚开口又被急着赶去牢房的夏侯均一推。等他站起来时已落到后方,只能认命跟上。
雨淅沥沥地下着,花非殿前门庭冷落,紧闭的大门与平常相异,却因着雨势而无人注意。
暗室里的牢房弥漫了阴冷的湿气,夏侯均命人打开铁锁,油灯探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皊女皇花容尽毁的惨貌。原本穿在身上的龙袍早被人强行扒下,剩下那件雪白的外袍,上头斑斑驳驳都是血迹。她身上也到处是伤,而最过分的是从额际到左脸的鞭伤,几乎毁了她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妖女,你也会有今天。” 夏侯均轻蔑地笑了。
花离没有搭话,只是撑起了身子。即使落魄,面对乱党时她的姿态依然高傲。
“帝印究竟藏在何处?”
花离冷笑:“藏在你家祖坟里!”
“你不肯说,自然有人会告诉我。”夏侯均这次未被激怒,指着霜晚,“你来说,帝印藏在哪里?”
两名士兵将霜晚押到夏侯均面前,粗鲁地令她跪下答话。
未等逼供,霜晚已经招出了地方:“惜花殿,帝印在其中一个密室里,不易寻,我会带夏侯大人过去。”
惜花殿,是当年先帝专为花离所造的宫殿,只与花非殿相隔不过一里。
“喂!你……”花离与霜晚配合演戏,听她如此干脆地说出帝印所在地,当然要给些反应。
霜晚淡道:“抱歉,皇上。虽然您的命重及江山社稷,但我还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看不出来一个小小宫女,办事还挺有能耐。放心,我既答应饶过你,等我拿到帝印,就会放了你。”
负责监听的小兵杵在一旁,几次张口想提醒夏侯均这两人在耍花招。但是他的迟疑已令时机错失,现在再开口,夏侯均只会怪罪他不早点说,说不定还会再出手打他。
夏侯均示意要霜晚走出牢房,铁锁再次套上,等霜晚带夏侯均到惜花殿,就有机会让他们踏入陷阱之中。
只要按照计划进行,一切一定能顺利。
可是这时候,霜晚却突然问:“夏侯大人是否要亲自去取帝印?”
“这是当然!”
“万万不可。这妖女告诉我密室里布满了机关,要我进去后趁机对大人您不利。她以为我会帮她,告诉了我安全的路线,因此还是由我去拿帝印,再呈给夏侯大人。”
几个人同时面色一变。
“妖女,沦落到此竟还想设计我!”夏侯均看向那小兵,问:“是否真有此事?”
小兵被他一吓,胡乱点头,哆嗦道:“确、确有此事。”
“饭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报!我留你做什么?”夏侯均抽出身旁护卫的剑,残忍地断送了小兵的命。
“你这贱婢,出卖我!?”形势一下调转,花离没料到霜晚会背叛自己,不禁方寸大乱。
霜晚神色冷然,仍是那句话:“抱歉皇上,我惜命而已。”
“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确保夏侯均不杀你吗?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迟早杀了你,就像那个小兵的下场一样!”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飞扑过来,但是牢门已锁,她的身躯被木栏牢牢挡住。
霜晚与她离得极近,只隔了不到两步的距离。回头,直盯着她脸上丑陋的伤疤,笑得无邪:“皇上,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以后夏侯大人自然会保我荣华富贵,怎么可能杀我呢?”
“没错!你此番立功,将来的赏赐少不了你的!”夏侯均怕霜晚反悔,现下自然什么都能答应。
“多谢夏侯大人,我这就去取帝印。”事不宜迟,霜晚领着夏侯均离开。
花非殿的地牢里,只剩花离一人绝望地拍打着牢门,无计可施。
辞行
绵密的细雨打湿了盛放的山茶,灿白的花沾染了薄湿的水汽,香淡素雅。
幸好雨势不大,霜晚用袖子遮着头,尽量不让雨水碰到面部。她在西皊皇宫数月,对地形还算熟悉,很快就领夏侯均等人到了惜花殿前。
从矮阶上去,正门前两根朱红的柱子,雕刻着百凤鸣祥。庭前还有用围栏圈起的小花园,入春,尽是繁华簇锦的艳色。当年西皊先帝建造此宫殿,耗费了大量库银。在古木檀香的皇宫中,唯有惜花殿最是美轮美奂。连花离即位后改建的花非殿,都不及它奢美。
花离即使不是皇帝,也曾万千宠爱于一身。
然而打开宫门,里面却尘埃满布,蜘蛛丝结在横梁上,显然许久无人打扫。与雕栏玉砌的辉煌外表不同,里头竟然萧条败落。
守宫的宫人连忙澄清:“夏侯大人,不是我懒惰,是皇上不准我清扫这里。皇上偶尔会来,吩咐我让它保持原样。”
夏侯均心系帝印,哪里会管宫人是否偷懒。他催促着霜晚:“发什么呆,快去拿帝印!”
霜晚唯有用袖子掩着口鼻,走到入门后的第五根柱子前,将太师椅移开,然后找到画轴后面略微突起的石块。按下。
侧边的石壁突然往里陷下去一些,是暗门。
“果然有密室。”夏侯均欣喜道。
“皇上说密室里机关密布,夏侯大人若执意要进来,就跟着我走,万万不可走错一步。否则引发机关,我们就出不来了。”霜晚推开暗门,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夏侯均递给她一盏油灯,显得有些犹豫。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不愿意进去。可是帝印在里头,只有亲自拿到手才安心。虽然他不可能当上西皊的皇帝,但是只要控制了那个傀儡,以后权力始终在他手上。
“你确定里头真有帝印?”
“皇上是这么跟我说的,皇上信任我,应该不至于说假话。”
“好,你们几个,跟着她进去!”夏侯均随意点了十个人,方便监视霜晚。反正是密室,帝印就算被外人拿到手,也跑不掉。
“我在这里等你们。听着!拿到帝印后马上出来,别耍花样!成功以后,金银财宝少不了你的。”
霜晚点头应是。
油灯照亮了前路。霜晚回忆着花离画的路线图,小心翼翼地避开机关。后面十名士兵,一个挨一个跟着她走,确保她跑不掉。转眼就来到了分岔路口,霜晚探了探石壁,找到了右边突起的石块,将其取出。里头藏着的是铜质的拉环开关,触动后,石壁缓缓移动,其中一个路口被封住,打开了第三条路。
霜晚回头提醒:“小心点走,前面机关更多。”
说着,她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这是一条直路,油灯的亮光太窄,看不见尽头。霜晚越走越快,后面的士兵惧怕机关,与她的距离慢慢拉大。
突然前头亮光一暗,油灯的火光居然灭了。
“怎么回事?”
霜晚同样看不见路,便停下冷静道:“别动,小心机关!看来是灯油燃尽了,谁有火折子?”
“我有!”其中一人应道。
当务之急是要确保能看见路,黑暗中,没有一人想到要看住霜晚,以免她逃走。
然而等他们手忙脚乱地吹燃了火折子,前方竟空空如也,丝毫不见本来带路的宫女。
人呢?
原本该有人的地方只剩下地上的一盏油灯。拿起来一看,灯油根本没用掉,是有人故意将火熄灭的。
“糟糕!中计了!”
“快回去告诉夏侯大人!”
“那宫女不可能凭空失踪,肯定有暗门!先找暗门!”
“可是机关怎么办?万一碰到的是机关……”
士兵们阵脚大乱,被留在密道中,火折子微暗的光亮和对机关的恐惧让他们不敢继续前行,只得循原路退回入口。
密道的尽头其实是惜花殿的后门,是当年先帝考虑到万一西皊皇宫陷入危险,可以用以藏匿和逃脱而特地建造的,这个秘密只告诉了花离一个人。
在花非殿地牢时,霜晚早就猜到隔墙有耳,因此偷偷在花离手心写字,让她别告诉自己帝印在哪里,而是找一个方便脱逃的地方。皇宫里一般都会有这么几条密道,用来以防万一。果然,花离很快意会,配合她演了一出戏给夏侯均看。
夏侯均不会猜到她们有此后招,惜花殿本就人烟稀少,没有人守着后门,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便逃出了惜花殿。她担心花离的伤势,一路飞奔,在军营找到了破天。
破天果然大怒,在花非殿地牢救出花离后,由破天军以风火之势迅速拿下了以夏侯均为首的几人。乱党失去匪首,即使人数众多,势力也远不及破天军。追捕几天过后,乱党几乎歼灭殆尽。剩下的一些逃脱的残党已不成气候,夏侯均大势已去,被花离扣押,只待确定斩首示众的日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