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辰说着说着,脸上居然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口中却是毫无保留地道:
“你知道吗?在你扑进我怀里哭着说让我不要去的时候,我真的差一点就说不去。皇上也是人,他也有弱点也会被人钻空子。凭咱们俩的手段本事,我要想法子留在京里做个出主意的未必便没有机会!可是思来想去,整个大梁国里对于那边没有人比我研究得更多分析得更熟,若出北胡,我的任务本就是作为奇兵深入敌腹,这等事虽然最为危险,但是当真是没有人比我再合适了。”
安清悠听着萧洛辰的叙说,心里不禁又有一些酸楚,可是这一次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为了大梁江山?还是为了做个绝世英雄?”
“劳什子的江山,狗屁的英雄!一文不值!”
萧洛辰忽然也笑了,笑得居然比安清悠还开心,口中却是清楚无比的说道:
“这一次不得不去,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的永保安宁,也不是为了什么英雄名将的大富大贵流芳千古,我只盼着将来咱们这大梁国里,再也没有人需要因为刀兵之祸而家破人亡,再也没有人需要背妻离子的征战大漠,甚至……再不需要有人隐姓埋名地在这山窝子里训练这辰字营!”
“如今就没有半点私心?”
“私心当然也有,夫人不是给我下令了么,我只盼着能够把这些兄弟尽可能多的带回来,让他们和妻儿老小团聚。当然,这一战我一定要打赢,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能够回来和你过这下半辈子?”
萧洛辰轻轻拥着怀中玉人,脸上微微一笑。
安清悠的眼圈似乎又有点微微发红,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半点眼泪滴落下来。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把头轻轻靠在了萧洛辰的臂弯里,口中喃喃地说道:
“你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你是一个盖世英雄!”
就这么相拥相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清悠忽然轻轻地问道:“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不需要了。清洛香号已经打下了足够厚实的底子,母亲那头对你也是满意得紧,我和父兄们领兵在外,老爷子固然要把萧家尤其是你这个知情之人给盯紧了,可是若有人要动你半根毫毛,只怕他老人家出死力护着你还来不及。这些加起来,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之前倒是有件小事,如今却也是机缘巧合,正好让你给解决了。”
“小事?什么小事?”
萧洛辰微笑着道:“还记得咱们俩初遇之时的情形么?那时候你可是凶得可以,对我从没好脸不说,还百般作弄。我找你寻一个消人身上气味的方子,却是为此吃足了苦头。不过你和了空大师斗香,那手真水无香的功夫一露,我这心里登时便踏实了。”
“等等,你说什么?消人气味的方子?”安清悠忽然间眉头轻轻一皱。
“对啊!连了空大师做出来的七喜之香都被消得气味皆无,又又何况人哉?到时候只需带上那么一批母液,那消人气味之事自然便是轻轻松松。”
萧洛辰口中有些不在意地道:“北胡那边尤其是军队,都养有狼獒作为警惕之用,这狼獒鼻子最灵,无论是防备还是追踪,一旦闻到了生人的气味,那就登时如跗骨之蛆般的不死不休……”
萧洛辰还待再说,安清悠已经猛然间一骨碌爬了起来,口中惊叫一声道:
“不对!那母液虽能消味,却不是这样使的!”
辰字营的山谷里本就是处处模仿北胡草原,这牛羊之物从来就不曾少了。
如今一条倒霉的老牛已经被签到了萧洛辰的毡房之外,萧洛辰和几个军官正自一脸的凝重。安清悠走了过去,把一瓶香露母液洒倒在了它的身上,那老牛兀自的低头吃草,仿佛并没有什么感觉一般。
一个年轻一些的军官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见这老牛有什么反应,忍不住出声自语道:“似乎没什么事情啊,这牛……”
这“牛”字还没说完,那头低头吃草的老牛却已经是哞的一声惨叫起来,那些倒过母液的地方似乎是爆发出了剧烈的疼痛,这疼痛是如此的让它难捱,竟似疯了一般的暴跳了起来,拼死挣脱之下,那原本拴着牛鼻子的木桩竟都被它连根拔起,仿佛是中了魔咒一般的原方方跑去。
萧洛辰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了结了吧,也让它少受点罪!”
旁边一名武将点点头,却是随手拎起一根长矛,猛地向那头老牛投掷了过去,噗的一下已是将牛脖子刺了个对穿,那牛脖子上带着长矛又往前冲了几步,这才轰然倒在了地上,喘息几下,却是渐渐地不动了。
众人走过去细看,只见那牛身上撒过香露之处,竟是已经牛毛尽脱,光秃秃的牛皮之上,竟是一片又一片起了鲜红的血色癣子。
大家彼此对视一眼,已是相顾骇然。
这牛皮最是坚韧,北胡人常以整块的牛皮做成骑士轻甲,如今却被这母液搞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厉害之极。若是涂在了人的身上,那还了得?
“夫君莫非忘了?咱们给客商发出的手册之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母液万勿触碰的。想以此法消人气味儿,那却是未伤敌,先伤己,万万不能!”
安清悠咬着嘴唇,但还是把这问题说得请清楚楚。
那母液什么情况她最是清楚,为了追求超越人嗅觉的浓度,这母液却是经过了精炼精炼再精炼,浓缩浓缩再浓缩的。里面的某些物质浓度极高,不仅是超越了嗅觉,若滴在人身上那皮肤也会被化学灼伤。
昔日斗香之时兑入水中香露中自然无碍,可是要涂在身上做为消人气味之物,却是万万不能。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萧洛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死牛尸体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我这个外行就是外行,若非夫人提醒,几乎害了弟兄们!”说罢却是抬起头来看着安清悠,眼中尽是相询之色。
夫妻日久,安清悠自然知道萧洛辰这问的事情又是什么。
当初二人从相识到打起了交道,最早便是因安清悠给萧洛辰做了一瓶能消他身上气味,却消不了别人身上气味的消味露而起,此刻这目光中的意思自然是:“当初既是能消我身上之味,可有消众人身上气味的法子否?”
对于安清悠的调香手艺,萧洛辰可谓有着十足的信心。若说是气味上的问题,自己这位夫人便好似是神仙下凡一样,更没什么难得倒她的地方。
可是人力有时而竭,安清悠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毕竟不是神仙。
有些事情但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迎着萧洛辰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她的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
文章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十天(上)
人,万物之灵,造物主的最高杰作。
人类拥有更精密的器官和系统,用于更多的可以解决问题的智慧,但人类同样有许多麻烦,是很难以解决的。
好比即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另外一个时空里,能够在不伤害人类的情况下,用一种公版的消味剂去清除各式各样不同类型人身上的气味,依旧是科学界尚未解决的难题之一。
说起来这很难讲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解决了,也许调香师这种工作会不会存在在世上还是两说——也许科技的发展有一天会变得这样,不管你男女老幼什么体质,抓过来用消味剂集体处理,然后喷上什么味儿就是什么!
可是对于安清悠来说,这一刻到真恨不得世上有这种东西。
辰字营这支萧洛辰一手训练起来的队伍用途很明显,绝对少不了那些偷袭潜入之类的事情。别的不说,就从萧洛辰如此看重那消人气味的方子,便知道这类东西有多重要。
清洛香号里一份香物也许是一份银子,可是放到辰字营的将士们手里,一份香物也许就是一条人命!
“没有!”
安清悠面色惨白,一种自从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此刻正盘踞在她心头,可是她还要不得不告诉萧洛辰真相:
“这消人气味之法虽有,却是一个人一个做法,根据每个人身上原有味道的不同单独调制。据我所知,还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既对人完全无害,又能够消得掉各种不同人身上的气味!当初我能消掉你身上之味,不过是因为闻过你的味道才能做到,可是这辰字营,这辰字营……”
安清悠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那狼獒在辰字营中也有样犬,她亲自去看过,虽然在上一世中并未曾看过这种不知道何时绝迹了的古怪大犬,她却可以断定,萧洛辰说这畜生嗅觉灵敏万分,只怕还是谦虚了。
萧洛辰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妻子,忽然一伸手,把安清悠缓缓的搂入怀里,轻声安慰道:“不怪你,是我犯了错。早该带你来这里就好了,或许这根据每个人单独调制的东西现在已经做出来……”
萧洛辰把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可安清悠却知道这未必能够怪他,他也不知道寿光皇帝准备何时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