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也无需担心,如今你们以一对七,对方身后又是有睿王府撑腰,能保个相持之态下来,便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别的不说,单凭清洛香号在这京城之中已经闯下的名声,单凭你夫人那一手独步京城的手艺,这段时间里只求个独树一帜倒是不难吧?等回头荡平了北胡,想要怎么做还不是由着你们小两口?”
刘总督眼见萧洛辰似是颇有疲怠之意,连忙又是掉过头来出声安慰。他也知道未来一段时间里清洛香号肯定是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事先倒是先帮着把稳守反击之道想好了。
刘总督好人啊!这位天下第一总督当真是到哪里都是好人啊!
只是旁边安清悠的心中,想得却非如此。
寿光皇帝若是真看中了此业,那这种种举措倒也是是情理之中,断了刘总督对清洛香号的帮助,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夫妻究竟能够做到什么极限罢了。
竞争从来都是刺激产业快速发展的最有力手段之一,可问题是,在一个行业高速发展的朝阳阶段同样也代表竞争最为无序和残酷的阶段,尘埃落定之后,留下来的又是谁?
对于这个行业,安清悠有着比谁都清楚的认识,市场格局一旦形成,最后存活下来的往往只是少数几家巨头,基本没有什么偏安一隅的可能。
更何况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
安清悠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热爱,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在前世之中成为调香师里的精英!
职业,是有尊严的!
“刘大人不用多想,这事情既是皇上交代下来的,我夫妇自然是一心为君,只是这中间有几件事情,还望皇上和刘大人周全!”
安清悠忽然插话进来,刘总督转头看时,却见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是目光炯炯,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诧,虽说早就知道这女子同样是个不好惹的,可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如此有那一双素来平和的眸子里,竟似是隐隐然有着挑战之意。
“刘大人您还是多替那七大香号担担心吧,我夫人……她也认真起来了!”萧洛辰忽然间没头没脑地插了那么一句。
“贤侄女不妨说来?”刘总督眉头微皱。
22第一,既是两不相帮,那便真的是两不相帮。我们这里也是在替万岁爷出力,若是那睿王府以势压人,做些生意场之外的事情,我清洛香号又该如何?”
“你这是怕七大商号走官路耍势力?放心,皇上既要大兴香业,断不容有人在这个行当没发展起来之前就有人行那倚势独霸之举,之前便是那睿亲王面前不是也说了,堂堂正正做事,大家各凭本事。此事老夫亦当亲自盯紧,清洛香号大可放心。”
安清悠点点头,又道:“第二,之前刘大人派过来的人手,如今我已经是用惯了。刘大人说两不相帮亦可,二百多万两银子拿回去也行。只是那些工坊里的工匠,店面中的伙计,走街串巷的班子,这些人手还请刘大人高抬贵手,就让他们多留在清洛香号一段时间吧!”
“这就更好说了,这等人手我有得是,莫说是多留一段时间,便是送给了你们小两口也无妨!还有第三否?”
刘总督微微一笑,安清悠却是顺水推舟的行了一礼:“那晚辈就多谢刘大人厚赠了!”
一句话一个行礼,数以百计的熟手就这么成了清洛香号的人,安清悠当然还有第三条:
“第三,这清洛香号乃是我夫妻二人的私产,以后若要被那七大香号挤倒了自然无话可说,可既是皇上和刘大人定了两不相帮的调子,若是我们把这清洛香号做将起来,那可与皇上和刘大人无关,所有相关资财钱物,均为我夫妇二人所有,一概与旁人无涉!”
“哈哈哈哈哈哈……”
刘总督听到这第三条,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大摇其头道:
“你这孩子当真是小心眼儿,这清洛香号本就是你们夫妻二人的。皇上坐拥天下,我这个刘大掌柜虽说也就是马马虎虎,不过这资财钱物却是不缺,难不成还真当将来是谁占了你的产业不成?”
“您刘大人那可不是马马虎虎,用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来形容您都嫌小了。皇上他老人家英明慈爱,当然不会打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主意。”
安清悠笑着捧了寿光皇帝和刘总督一道,做起事来可是毫不放松。随手从屋内拿出一副纸笔来,紧跟而上地道:
“立字据!”
刘总督又好气又好笑,但看安清悠催得紧,到底还是提起了笔来,只是这中间终究不免打趣了一句:
“你们小两口这字据是要跟谁立?跟老夫还是跟皇上?”
文章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插手
“有趣有趣!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有趣!”
西苑之中,寿光皇帝看着那张字据实在是颇有忍俊不禁之感,笑呵呵地道:
“又是搞约法三章这一套!朕坐拥天下,难道还会贪图他们两个小娃娃的产业不成?为君者这可是金口玉言,还非得要来个立字为据?这女人就是女人,天生狭促啊!”
女人是不是天生狭促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翻烂了史书,历朝历代的皇帝们真正金口玉言从无反复的倒是着实稀罕。当然,比如前朝那个即位两个多时辰就被人毒死的倒霉皇帝或许是个例外。
不过刘总督刘大人自然是不会和万岁爷研究金口玉言这四个字的含义的,此刻他亦是笑着说:
“臣亦是这么想,不过陛下这位义女却无论如何都要和陛下签这个字据,臣就当个笑话,据实回奏了。”
寿光皇帝摇头笑道:“朕这个义女精打细算得过了头,胆子也不比她那位夫君小。字据居然立到朕的头上来了?罢罢罢,朕就和她立了这个字据,也就当是对他们夫妇的激励吧!”
说话间寿光皇帝提起了朱笔来,随手在那字据上写道:“此事亦可,朕准之,着清洛香号照此据实而行。”写完之后又觉得不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批奏章,摇头自嘲一下童心忽起,又加上了一句:
“财货权产之分自归其属,口说无凭,立字为证,童叟无欺,各安其分!”大梁国历史上第一份奏批不像奏批,字据不像字据的东西就这么成了。
“刘卿,你看这个行不行?差不多的话,回头就还给那小两口,不过有件事情说好,这份东西他们存起来可以,可不许像那些欠条银票一样装裱了挂在大庭广众之下,朕丢不起那个人!”
寿光皇帝全当是个戏谑之举,刘总督却是珍而重之地把那张约法三章的字条收好,口中连称臣必遵行云云。只是这心里却是暗自轻叹了一声:
“丫头,我可是能帮你的地方都帮你了,往后怎么个做法,可是全凭你们小两口自己了!”
寿光皇帝带着一副很放松的心情戏笔御批的时候,睿王府中却是一片肃杀气氛。
自打昨日在七大香号的开业之礼上,睿亲王提着那张写满了“呸”字的货单在众人面前散发了一把王霸之气后,这位九殿下倒现在为止就没怎么开过口。
难得说过的两次话,一次是让人把这份主意的幕僚半夜里活埋在了京城之外的某个乱坟岗,另一次则是把他一直宠爱的一个婢女叫人活活打死——这却是没什么理由,纯属心情不好。
倒是在通往睿王府的路上,正坐在马车里的沈从元沈大人反而是颇有轻松之态。
此时此刻,他正和自己的随身师爷汤师爷说着闲话:
“切!心雄万夫啊!心雄万夫而好仿效古时贤王亦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心雄万夫而无能,可就是大麻烦了!早对殿下说那夫妻俩压根儿就是一对亡命鸳鸯,偏要搞什么深入虎穴,行什么指鹿为马之技,那两口子岂是那么容易被他这几记散手搅昏了头的?这一次怕是挖坑不成反被人挖,殿下这可是自己讨苦头了!”
沈从元的话语之中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倒是那汤师爷顺口接话地拍了两句马屁,有些担心地道:“只是九殿下这性子……大人,咱们这么一大早的就赶去睿王府,可别正成了殿下心情不好的出气筒!”
“切!殿下心情不好,我们这才叫雪中送炭。他若是心情好了,我们做什么顶多算是锦上添花!说到底这也得看人,这平庸之人发起脾气来,可远比英明之人更好对付,更何况上头的人若都是那么本事大,下面的人又怎么有机会?师爷你说呢?”
汤师爷连忙一脸笑容的应了,心中却想,这上位者平庸,下面的人才有机会,自家大人这倒是精明了,自己这自处之道,可真就不好说了。
就这么来到了睿王府,事情还真是如沈从元所言,门房一报了名字上去登时便是传令召见。
沈从元一路进了睿亲王的书房,却见九殿下那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一般,当下也不说话,两人便是这么相对无言地沉默了下来。
“本王……昨天是不是很丢人?”
最后还是睿亲王率先打破了僵局,沈从元想起昨日九殿下手持“呸”字向众人做展示的样子,心下也不禁暗自一笑。只是这脸上却是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