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只小小香囊,却是小女子精心调制而成,若是平常用来清气把玩,自是颇有怡神醒脑之效,只是沈大人千万注意,这一个香囊之中的香物却与一般香物不同,乃是特地加了料的。还请沈大人千万别与熏香之类的物事一样点火焚了,否则对人身体大大的不利。还盼沈大人以后心胸宽广,怨气自平,来到我们安家之时,莫要总是带着一股子恼怒才好。”
安清悠这一刻所说当真是无一句不是实话,期间固有对沈从元相劝之意,但说起那不可焚烧之类的话语之时,安清悠还是更特地加重了语气。
可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安清悠一言已毕,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些什么,径自转身回了府中。
安清悠这一番话说出,沈从元却是想到了别处。
对于他这等一肚子阴谋算计的人来说,安清悠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说,看着手中那只香囊,沈从元皱着眉头盯了一阵子,忽地心中冷笑道:
“安家难道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今着我做这大媒,十有八九倒怕是提前安排好的一个局。既要投了萧家,又想逼着我做那睿王府的中人么……嗯,这十有八九便是安翰池那老匹夫的主意!笑话!你安家既不肯从我,我沈从元又难能容得下你们?来日将你安家斩尽杀绝之时,那才叫做快意!”
沈从元面色阴狠地乘车而去,安清悠却是在角落中轻轻叹了口气,径自慢步走回了自家宅邸,上辈子做了那么久调香师,实是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想不到如今穿越到了古代,形势所逼却让自己不得不出了如此手段。
一时间安清悠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沈从元气量狭小却又心思歹毒,更对安家知之甚深,这一波又一波的下死手,当真是防不胜防。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正值自己的婚期,总不成把那……
安清悠的心里正自盘恒,却不防耳边一个声音悄然响起道:
“香囊里便是你那方子中所记的物事吧?想不到我这未来的夫人竟还有如此手段,这倒是有趣得紧了!那张方子可是在四方楼里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惹得不少精于此道之人研究个没完不说,便是宫里也颇感兴趣呢!可惜你这婆娘疯归疯,心还是太软了。大家琢磨来琢磨去虽是没看出用途来,却一致认定这些东西还够不上要一个人的命。以你用香的本领,应该还有更狠的手段吧?”
这个声音安清悠熟悉无比,豁然从思绪中警醒了过来,果然是萧洛辰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落地无声之间,竟然是上身不动,双脚亦步亦趋地随着她往前走。只是萧洛辰那嘴唇却已不知何时伸到了自己的耳边,悄无声息地吹了一口气。
安清悠只觉得耳垂一热,心头忍不住轻轻一颤,一时间身子不知如何,竟是有些僵了。
强烈的男子气息便在近在咫尺,这一瞬间安清悠竟有些心神失守的感觉,竟是下意识地便顺着萧洛辰的话题说道:
“方子我早在数日之间便抄给了该给的人,‘老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若是另有安排,自然早有消息传过来……”
萧洛辰微微一笑,却是在安清悠耳边轻轻地说道:
“沈从元此人为求富贵荣华,竟不惜勾结北胡,即便杀之‘老爷子’也未必说什么。好容易硬起了一次心肠,何必还给他最后留了个机会……”
萧洛辰顿了一下,轻问道:“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文章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该来的终究会来,今日既已订聘,这个身后的男人便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安清悠心中不知如何,忽然得他这一般提问竟是有些砰砰直跳,早已练得从容若定的一张面孔上,不知何时鼻子上竟渗出了一丝细细的汗珠。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有些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也明白,原本就不用说的那么明白的。虽然我很想听你亲口讲上一句我喜欢你,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更喜欢!”
萧洛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征服式的微笑,继续在安清悠耳边轻轻地道:
“今日怕是要陪未来的岳父大人喝订聘酒,明晚三更,我来找你好不好?我知道你虽然做规矩时比宫里的那些管教嬷嬷还要周正,心里却是觉得这些约束人的礼教很讨厌的。一个女子活了一辈子,若是连半夜后花园私会情郎这种事情都没经历过,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萧洛辰的言语轻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之意,似乎悄然之间便带着安清悠按他的劝说一步步走向了某个方向。
只是便在此时,安清悠却猛地身形一颤,像是从什么无形的东西中挣脱了出来一样,猛地往旁边跨了一大步,扭过头来脸色一变道:
“萧公子还请自重,你我虽已有婚姻之约,但是便因如此,却更勿行那非分之举!敬我、爱我、宠我、护我,这种话你刚刚在亲手递聘之时还曾说过,难道这转眼之间便放在了脑后不成?”
萧洛辰哈哈一笑,对于安清悠的话语却是没有接下文,而是直起了身子自顾自地说道:
“有时候我真看不出,你这疯婆娘究竟是外刚内柔呢,还是外柔内刚?不过这份劲头我喜欢!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当得起我萧洛辰的正房原配!若说婚事,你知道那些礼教之中我最讨厌什么?便是订聘之后男女直到迎亲之时才能相见!这是一份什么狗屁规矩,却不知又让世上多少男女平添了几十天的相思之苦!”
萧洛辰脸上依旧是那副嘲讽无赖,看着她道:
“我曾经答应,你要风光过门便给你做个足十。可那毕竟是做给外人看的对不对?”
安清悠不等开口,萧洛辰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慷慨言道:
“你我都是特立独行之人,疼你、爱你、敬你、护你那是放在这里的,又不是给外人看的。我便是明天不来,后天却未必不来,后天不来还有大后天。皇宫都挡不住我,又何况这小小几间院子?只是我倒是不信,难道这段日子里你竟是不想见我一面么?”
安清悠当即翻了白眼:
“你!你这人便是什么事都凭着你自己的痛快便定了主意。我有什么想法心思,你却是从来都没有半点儿放在心上!一会儿进了屋和父亲与老妇人行了礼,我便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下聘之后不见便是不见,我……我不和你说了!”
安清悠用指甲掐了掐手掌心,狠狠一咬牙之际倒真是一言不发,转身进了正堂屋中,分毫不搭理萧洛辰。
这个人!
实在讨厌!
他的心里除了揣着一份他自以为是的骄傲之外,还有什么?
萧洛辰见她气鼓鼓的离去倒是索性笑了,也不追上再叙,嘻嘻笑着跟随她一同进去。
谁料想等到进了正堂,安德佑与萧老夫人已经商议定了不少婚事上的细节。
那萧老夫人显然是个极有手段之人,不知谁说了什么竟让安德佑乐得合不拢嘴。看看女儿和萧洛辰进了屋,父亲安德佑倒是笑着道:
“你们两个孩子躲到哪里说悄悄话去了?也罢也罢,这一下订了聘,恐怕也要有段时日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了。今儿索性让悠儿你躲个清闲,到后院和洛辰去好好聊聊吧!”
这话里虽然没毛病,安清悠却大是愕然,父亲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虽然皇帝指示皇后做媒,他却向来认为萧洛辰并不是一个好的亲事人选。
怎么、怎么出去这一会儿,父亲的态度竟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安清悠心下正觉诧异之间,旁边萧洛辰却早已一本正经地行礼道:
“安伯父如此体恤,晚辈当真是感激不已。我与安小姐两情相悦,今日又下了聘,晚辈真是希望早日迎亲,快些改口叫您一声岳父大人才好!”
萧洛辰的嘴上好似抹了蜜,这番甜话倒让安德佑又是一阵大笑。
旁边的萧老夫人此刻反倒正襟危坐,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稳稳地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偶尔眼神一扫安清悠之际,这位未来的婆婆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让人无法参透的目光……
“去睿王府!”
安家长房里众人说话之际,沈从元却是坐在马车里急匆匆地下了令。
今日在安府他实在是出了一个大恶手,趁着事情还没闹开,他必须赶紧去九皇子府上做个铺垫才是正理。
若是真闹到说不清楚的时候……如今九皇子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眼巴巴地盯着他那第一红人地位的人可是不少啊!
手中的香囊正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从元倒还真是颇具怡神醒脑之效。不管沈从元对于安家是如何地定下了斩尽杀绝之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安清悠那调香本领的确是当世一流。
只是此时此刻他沈大人却半点儿也没有欣赏这份香物的心思,满脑子里所思所想,尽是算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