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一声,不过在此之前,总得先料理了姜檀心,叫她永远说不出话来才好。
女人狠毒的心肠比起男人来,从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王夫人这般想着,平日里弄死人的把戏一样样浮现脑海。
只是这姜檀心是马嵩故人的孤女,如今又是拘在自己房中,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倒叫自己脱不了干系,为了个小婢女坏了多年夫妻情谊总是不值得的。如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她不是受了伤么?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小病累大病,暴毙而亡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落地砸坑,这么一条命在王夫人此刻心中,已经算是死得了,她替熟睡的马雀榕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便掩了门出去。
驻步门外感受凉风习面,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慢慢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子,王夫人冷声问道:“青桐,人安排好了?”
“回夫人话,已锁在茶水房了,这是那丫头伤的重,还起了烧,人也迷迷糊糊的,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毕竟是平日里一同当值的,青桐也不忍心见檀心受此折磨。
闻言王夫人哂笑一声,这便更好,到省得她费心,自己死了干净:“不必,你去城北保济堂一趟,让刘老头开一剂老东西给我,分量小一点便是,速去速回,记着,别叫人瞧见了”
青桐哑言,心中似有挣扎,终了也没敢多嘴,只是目露伤怀,浅浅应下。
日暮四合,天镀余辉,蜷舒的云丝儿间,漏下了至末的几分阳光,灰重的夜幕欲侵,带着皇城独有的阴霾气息,一入傍晚,凉似深夜。
王夫人的‘百仪堂’前一溜儿亮起了戳灯,送出的那一片光明,将青石泥板铺就的前院照得暖意融融,明光熠熠。
门后四五丫鬟,端持着膳前净手漱口一应用具,站在长桌前,桌上的珐琅剔蓝餐盘,已盛着十二品佳肴珍馐,自有小奴布菜盛汤,一切如往常准备妥帖,只等王夫人入席用膳。
饭香飘逸,久久传传,不过一个拐角的距离,已从茶水房木门的缝隙中丝丝飘进。
姜檀心闻香转醒,浑身发冷,未曾进食已有两天,她只觉胃痛如刀搅,但由于发着高烧,再诱人的饭香到了她那里,也成了恶心呕吐的催发剂。
扶着挨凳,她躬身弯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反胃感觉,像一双大手,拧上她的胃,一阵一阵酸水涌上,手紧握拳头,抵着自己的胃肚,发丝浸汗粘在了额头上,直至呕出清水来,痉挛才渐渐平复……全身空荡荡的酸涩感,刺激得姜檀心连眼睛都睁不开。
未曾等她神智清明,悉索的开锁之声响起,木门被人用大手捶了开,王夫人华贵锦袍挟裹着外头的寒风瑟瑟,一股脑的挤进这本就狭小黑暗的茶水小间。
“怎么病成这样了?青桐,扶她到板床上去”
茶水间本就小,只是因为平日若需要煎药,得连夜守着红泥炉子,故在墙角边沿设了一张小板床,连翻身的位置也没有,十分简陋。
“是”
青桐应了一声,伸出双手去搀扶地上的姜檀心,不料被她挡开了去,只见黑夜中她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凉薄的笑意,仿佛是洞悉一切的讥笑和轻蔑。
本就做贼心虚的青桐不由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垂着手,不敢再碰地上的人,有些为难的咬着下唇,进退维谷。
“起开,没用的东西”
王夫人冷眼一扫,青桐得赦后,忙退了一步,她犹豫面色显露焦急,不断望向一路通向前院的巷路,受着良心的拷问,备受折磨:究竟要不要去请相爷相救?可要是救不了檀心,反而自己也得搭进去,可见死不救,这双手又是一条人命……
“不……劳夫人费心……姜檀心死不了”
“说哪里的傻话,治病吃药才能好”柔声细语,关怀备至,王夫人拿捏着一套炉火纯青的演技,尽情处还不忘嘱咐正事:“青桐,你躲在门口做什么?还不把药碗端来,扶着檀心服下?”
畏首畏尾,青桐端着青瓷碗,挪着小步来到了姜檀心的跟前,扶在她的肩头,小声道:“檀心……要、要不要先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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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的砸了碗,摔了床,上去甩她大耳光子(作者的呐喊声)
姜檀心:咱是文化人,能不泼妇么?容我端庄砸碗,贤淑的掀床,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庞……
019 强势,局势突变(二更求收!)
语速十分仓促,姜檀心虽然烧着糊涂,但不傻,她听得出来青桐的慌张和后怕,扫过黑稠药汁,嗅着那股暗藏的杀意,她无声浅笑,无奈心酸失望尽在一笑中。王夫人眼神毒辣,岂不知她此笑的深意?既然都是聪明人,虚情假意这套大可免了,你我开门见山,说个大敞亮话,论生死全在我手,你既低贱如蚁,我又何足畏惧?
“快喝,一碗还不够上路的,明着还得接着来。”
“夫人……既还顾念夫妻情谊,又何苦非要我的命不可?檀心自问无足轻重,实在不劳夫人费心相送,这些药也大可免了,赐我一把匕首,明日夫人便可逞心如意”
王夫人沉默不语,心思流转:她若肯自行了断确实省了不少事端,自己倒也乐得成全她最后一丝尊严。如此一来,那死老头非要计较,就说是九王府欺辱了她,一时气不过做了轻贱性命的事来,这样一推四五六,也可高枕无忧。怕只怕这小蹄子,聪敏心思,倒叫她跑了脱,那人海茫茫,再寻不易。
一番斟酌损益,终还是决定亲手送她上路,背手在后,王夫人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朱唇倾吐的却是“非死不可”的无情判词。
青桐哆嗦着手,连碗都拿不稳,王夫人怒上心头,狠狠呵斥了她一番,后命守在门口的两名护院强行给姜檀心灌下去!
本想最后放手一搏,却没想她行事过于狠绝,不留丝毫余地。姜檀心瞳孔紧缩,紧绷起了全身的筋骨,心中盘算着全力挣扎能够有几分胜算,她打小就是一个不服输、不认命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从不放弃。
即便她此刻浑身疲软无力,身侧大汉则健硕体壮,虎视眈眈,她依旧做着最后的拖延,凝聚残力,欲做困兽之斗!
“夫人!夫人!”门外是刻意压低嗓音的催促之声。
“何事?”王夫人喉头隐雷,愠色不满。
“宫里头来人了,万皇后遣了御医来为大小姐诊治,这会儿人都到前厅了”
王夫人诧然不已,万皇后让这个时辰太医入府,又明说着是来瞧病的,想来已是知晓了这件事,她从不奇怪府邸里怎会有宫廷的耳目——这件事脑得沸沸扬扬,要想隐瞒,着实困难。
王夫人素手一抬,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垂眸沉吟片刻,抬眼问道:“老爷人呢?”
“相爷上内阁当值房轮班去了,哦对了,送太医一块儿来的还有坤宁宫的华嬷嬷”
眼中沉下戾气,再听到华嬷嬷三字之事,她心中俨然已有了计较:华嬷嬷是万皇后的陪嫁,也是太子的乳娘,更是万皇后心腹第一人,后宫争斗代代不休,女人间的伎俩比攀更是层出不穷,那样一个恶斗的地方,偌没有真心能信任的人,该是何其孤独无助?如此想着,那华嬷嬷身份地位已可知,而万皇后此行的目的亦能猜测几分。
明着是来探病的,暗里头,怕是来验身子的!
“啊”大汉一声惨厉叫喊,单手托腰,表情痛苦狰狞。
他咚一声撞倒跪倒在地,淙淙的血浸透了粗布麻衫。诧异回头,目中竟是不可思议之色,不过一晃神的功夫,腰际的匕首转眼就到了姜檀心的手里,破皮入肉,出手决绝,虽不至伤人性命,但威胁已轰然崩塌。
原来病怏怏的女人,此刻却横刀在胸,眼神遽然无情,刀光印着清秀的面庞,煽起不为人知的狠辣。
人性便是如此,面对凶神恶煞尚有心对抗,但面对豁命一击的笼中困兽,是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退缩。说得粗俗一些,不过就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活着好好,何苦要与抱着必死之心搏斗的人较真?
本以为只是孱弱娇柔的一介女流,不生怜悯之心已是不错,想不到这丫头杀意盎然,出手狠辣,实在难缠!都是怕死怕痛的富贵奴才,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该死!都愣着作什么?还不给我按住她……你,你想做什么?”
说话功夫,局势突变!
王夫人目露惊恐,踉跄倒退,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此刻正慌张的摸索着,想寻一处牢靠的墙壁汲取一丝安全感。一个护院已经废了,另一个也呆愣在一旁,形同虚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檀心执刀向她扑来。
脖颈间凉气迫体,眨眼功夫,姜檀心已鬼魅般到了她的身后,将匕首架上了她的喉头:“夫人见谅,执刀相向本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檀心此生心事未了,不能就这样死了,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姜檀心!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又是谁收留了你,没有我们马家,你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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