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心儿体贴。”他亲了她一口,随即起身,“我有事进宫一殿,你多睡一会儿。”
“好。”她讪讪笑道,目送他远去,这才快速起身洗漱。
半个时辰后,她匆匆茫茫前往萧府。
虽然不用上朝,但尚书省内有事,萧平早早就去了那里,她只能午时再去。
飞霜殿,皇帝的寝宫里,随着太监的禀报,皇帝这才懒懒起身,昨夜与之翻云覆雨的刘昭容也随之醒来,拉着他娇笑道:“皇上,再多睡一会儿嘛,朝中诸事有凤王就成了,你多睡会儿没人怪你啊!”
皇帝呵呵一笑,自然搂着她继续温存。
随后,禀报的太监凑近低低一言,皇帝的脸色瞬间绿了,急忙起身穿衣,还瞪着床上的女子,“你,赶紧回你寝宫去,别在这碍朕的眼。”
这前后变脸的速度可是比翻书还快,善于察言观色的刘昭容急急起身,迅速穿衣便开门离去。
皇甫策一身紫袍玉带钩,修竹般的身影就伫立在殿门外,冷眼看着云鬓花颜的女子匆匆走过,连行礼也未曾,转身迈步便进了飞霜殿。
“儿臣参见父皇。”他木然跪地,往日曾有的微笑早已不见。
早前清华殿的那一番话令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儿时眷顾的亲情,像所有小孩怀念的父爱在那一瞬灰飞烟灭,甚至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多么傻气,愚蠢得可笑。
那些噩梦徘徊的夜里,孤苦而苦寂的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希翼,哪怕他母妃死了,可是他父皇还健在,总有一日疼爱他的父皇会为母妃报仇,那时再多的苦痛也没有了,纵然母妃死了,但他父皇还在,疼爱他的人还在。
哪怕内心再坚强的人也会期盼那份父爱,但是到最后……他明白的最后……他只是一颗棋子……
心已死,情已绝。
他要设下这局的人互相猜忌,相互残杀。
他要他们付出代价。
他垂着头,皇帝看不到他眼中的愤懑,只是急切道:“策儿快起身,你方才说胤儿之事是被冤枉的,此事当真?”
前太子皇甫胤行刺一事轰动天下,此时此刻猛然听到是一个乌龙,皇帝惊慌失措,脸色大变。
“回禀父皇,目前此事真假难以定论,只是行刺之前,据说国师府和殷府似乎有过节,随后殷府关在牢狱的管家亲口指认,阴国师因不满殷天正所以趁机派人诬陷太子……”这当中所有的罪证都在他手里,只不过不想殷家重新得势,殷后从冷宫里走出,所以他隐而不报。
当然,乌龙的最初还是一个乌龙,那告诉殷天正太子被国师陷害的人是他的人。
皇帝闻言,费心一想,郑重道:“策儿如何看待此事?”
皇甫策目光一飘,状似为难,看似无措,“儿臣不知,所以特意来请示父皇。”
“你认为胤儿是被阴国师陷害,还是殷家的管家信口雌黄呢?”
“那管家所说据实,儿臣不得不信,可儿臣也为难,阴国师这些年来为父皇劳心劳力,是父皇得力的助手,而三哥不济,胡作非为,为父皇蒙羞,在能者和废人之间,儿臣更忠于前者,父皇以为呢?”
一番话说得皇帝的肠子七拐八弯,那国师的确有能耐,那儿子也的确无能,贤者自然选能者,可这国师为何诬陷太子,这背后有何不可告人之秘?
他神情陡然一肃,厉喝道:“放肆!胤儿怎么也算是你三哥,你竟然如此袒护外人!”
皇甫策心知目的已达成,继续火上浇油,“那父皇为何不信阴国师呢,他不是为您忠心耿耿吗?”
“忠心,忠心还能诬陷太子!”皇帝冷哼一声,“那人真是恃宠而骄,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竟然还敢诬陷太子,真是大胆!”
“父皇请息怒。”皇甫策依旧冷静,淡笑道:“父皇解梦占卦还需要阴国师,指不定他一个‘冤枉‘两字,父皇转眼就忘了三哥在牢狱中受过的苦楚!”
“胤儿,你说胤儿怎么了?”皇帝有些焦急。
“三哥惊闻殷家败落,在狱中发了疯,现在恐怕连父皇也不认得了。”
皇帝惊闻此事,脸色发青,低声喃喃:“胤儿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那阴国师呢?”皇甫策冷声发问,皇帝跌落在坐上,遥想那一夜的献酒,怎么都觉得荒谬,但今日的指控似乎来得太过凑巧,他狐疑地望了皇甫策一眼,那人立在晨光里,目光坦荡,神色肃然,令人丝毫不疑。
“唤那管家上殿,朕要亲口审讯。”稍微清醒的皇帝冷声道,皇甫策漠然垂首,“禀父皇,那人已在狱中被人暗杀,据闻那凶手身手了得,离去时狱卒只看到一阵黑烟冒过,随即就不见人影。”
皇帝皱眉深思,“这么说,现在没有证据定国师的罪?”
皇甫策点点头,“所以儿臣奉劝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闻,凡是跟阴国师作对的都没好下场,父皇以为呢?”
皇帝隐隐动怒,“难不成我皇朝要他一人只手遮天?”
皇甫策微微一笑,“目前,皇朝上下无一人是国师的对手,父皇以为呢?”
皇帝大怒,“那就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对付他。”
皇甫策恭敬垂首,“是,儿臣会派人暗中查找。”
皇帝见状稍微安心,皇甫策临走时一个优雅转身,“忘了提醒父皇,这宫中可都是阴国师的下属,请父皇小心。”皇帝脸色当即一变,当下传令撤去阴司守卫宫廷一职,又将宫中禁卫换了一批,如此才安然落枕。
皇甫策望着皇宫中行色匆匆的禁卫,淡淡一笑,转身便折去清华殿。
萧府。
午时阳光刺眼,萧平刚从轿子走出,抬首便看到在门前等候的凌云心,他还来不及皱眉,凌云心已经笑着上前,“草民凌云心见过萧大人。”想到她上次的算计,凤王府中与皇甫策的深情,他神情一冷,淡漠道:“不知凌姑娘找我何事?”
凌云心作揖道:“事关萧大人仕途和凤王的将来,能否到府上一叙。”
这口气真是严谨又令人担忧,他实在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当下便请她入府。
厅内,两人坐在两侧,府上的下人送上茶水。
他无暇喝茶,开口便道:“不知凌姑娘所说何事?”
正啜了一口清茶的凌云心陡然放下茶杯,郑重道:“据说萧大人是他得力的下属,想必萧大人誓死都会追随他,将来他若为君王,说不定萧大人便是一等功臣。”
“的确攸关本官的仕途……”他笑了笑,“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助他为皇,以他的仁爱之心,将来这个天下必定太平。”
“姑娘想要我怎么帮他呢?”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所向披靡,可以显德得民心爱戴,顺便除去晋王。”
“这么听来,姑娘早有计谋,不妨直接道来。”
“好,你听我说……”她附耳低低道,萧平心中已是思绪起伏,那些古怪的方法只有这人想得到,只是若皇甫策登上皇位对她有何好处,皇家的人会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妻吗?
“我答应你促成此事。”他微笑,似乎还未发觉自己答应得太过爽快,顿了顿不解道:“可我不明白,若他登上皇位,姑娘将来如何与他厮守?”
如果皇甫策放弃一切,他们可以厮守一生。
如果皇甫策登上帝位,皇家的规矩,皇帝对凌家的不满都注定了两人不可能在一起。
她明明深爱皇甫策,为何愚蠢地给自己套上这样的枷锁?
“我怕自己无法陪他走那么远,所以临走前想送他一件礼物。”她微微苦笑,眼中隐有泪光,他心中发堵,眉头一皱,他不习惯这样萧索寂寥的凌云心,每每见她总是神采飞扬,光芒夺目,如今这般好似交代遗言一般,连他也隐隐不安,忧道:“姑娘为何要走?凤王待你不好吗?”
她擦了擦泪,微笑道:“不,他很好,所以我舍不得,更加舍不得他难过。”
哪怕是基于责任,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自然无暇分心,将来或许不会那么伤心了。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离开?”他冷声问道。
“萧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想离开……”她欲言又止,深怕他在皇甫策面前提及此事,“我只是希望他施展抱负而已,萧大人不必多想。”
话毕,她匆匆离开,他却是坐立难安。
他明明看到她眼中的泪光……那番话明明像交代遗言……她到底……
明知不该担心却偏偏担心,此刻的他神色复杂,目光飘忽。
回到凤王府,她匆匆吃完午饭,又喝完调养身体的药汤,届时便出门物色那日的人选,待傍晚归来,月曦禾忽然告诉她,皇甫策在皇宫里等她,当下扮成宫女随他前往皇宫。
因为有皇甫策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空中一弯冷月高悬,缕缕清辉残照,荒芜空寂的清华殿前伫立一人,他望着萧索的梨花林,目光有一霎那的迷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是显得清冷孤寂。
前来的凌云心有些诧异,不知往日明朗的他为何心事重重,上前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掌冰冷,也不知在此处站立多久,心疼道:“澈,晚上外面冷,我们去里面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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