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里也能出衣冠禽兽,弟妹也不要将人都想得太好了。”
季明惠心下有怒气,止不住便刺了大太太一下,这下更是撩起了大太太的怒火,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眉头一竖,“敢情大姑太太是在说童姑爷?”
季明惠哼了一声,反而转头不言了。
大太太却是不依不饶地逼近了过来,扯着嗓门道:“大姑太太既然说了这话,那就要对这话负责,童姑爷到底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不依!”
季明惠依旧冷笑,看向大太太的目光已是多了一丝不屑和轻蔑,季芙蓉摊上了这样的母亲也是她的命不好!
“好了,这像什么话,给我坐下!”
就在大太太唾沫横飞,那手指都快要戳在季明惠脸上之时,季老太太发话了,威严冷厉的声音化作一层重压袭来,大太太举起的手僵住了,整个人一抖,脚步不由向后跌退了两步,却是万分委屈地看了季老太太一眼,轻声抽泣道:“老太太也不看看大姑太太是怎么说话的,童姑爷好歹出自东阳伯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哪容得这种抵毁之言,我不过是不服气罢了……芙儿也是您老最疼爱的孙女,您说什么也要给她争回这一口气啊!”
“明惠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激动个什么劲?”
季老太太低斥了一声,这才转向季明惠,面色一沉,“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索性一道说个痛快,我看出你对童姑爷的不满,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你也要说个明白!”
“我不希望大丫头受委屈,也见不得她难过,你这个做姑母的若是还痛惜她,那就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季明惠想了想,有些无奈地点了头,这才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本大家还以为季芙蓉夫妇在途中遇到了什么变故才耽搁了,变故是有,不过却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童经年也真不像话,明明是跟着季芙蓉一同回丹阳奔丧的,中途歇在路上却被一个女戏子给迷住了,在那里盘桓多日,包场听戏,调笑作乐,简直是斯文扫地。
童经年这样放浪形骸,季芙蓉却是没有办法,又不想提前归来惹得家里人担忧,无奈之下只有在那地方多作停留,若不是何良找了过去,童经年还不想收场呢!
就算是这样,童经年也走得不情不愿,离开之时竟然还给那戏子赎了身,在外赁了个院子,这是光明正大地养起了外室,而他与季芙蓉成亲才不到三个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不叫人气怒交加?!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瞧瞧童经年看两个姨妹的目光,这般轻佻放肆,长辈面前也毫不忌讳,真不知道东阳伯家怎么会出了这种败类?!
季明惠这下算是慢慢明白了,怪不得上京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童经年,即使有东阳伯的名头在后面撑腰,可谁愿意将自家姑娘嫁过去给人糟蹋?
也只有像大太太这般,被名利迷花了眼,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才害了自己的女儿。
季明惠痛陈一番,言语里免不了对大太太的指责,当初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回来听听他们的意见,让季老太太做最后的决断,眼下也不会是这样的情景。
大太太勉强听完了,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季明惠一眼,转而低头喃喃道:“不可能吧……若真是这样,芙儿怎么半点没有透露?”
“她还不是怕你这个做母亲的担忧,这才忍了下去!”
季明惠冷哼一声,面色不郁,“你自己贪图富贵名利,偏生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世间竟然还有你们这种父母,我真是为大丫头不值!”
大太太还想辨驳,嘴唇翕合了两下,却恁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童经年之前在上京城的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总想着成亲后就会有所收敛,哪个贵公子不是这般过来的,而季芙蓉也不是没有手段的人,怎么就治不住自己的相公呢?
季老太太沉下了脸色,一言不发,只是看向大太太的目光冷冽地犹如冰刀,让人止不住地全身打颤。
屋内的空气仿若凝滞一般,大太太只觉得冷汗顺着背脊而落,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她心里也是忐忑,怕季老太太真地怪罪于她。
因着季芙蓉的婚事,两婆媳本就生了嫌隙,如今知道季芙蓉过着这般的日子,老太太怎么还会原谅她?
就在大太太忐忑不安之时,季老太太却是沉沉地闭上了眼,轻声一叹,“这事你们谁都不许提及……若是大丫头真地解决不了,自会向咱们求助,眼下先看看……”
“老太太!”
季明惠诧异地转头,季老太太对季芙蓉的疼爱那是明眼人都知道的,眼下却选择了冷眼旁观,却是什么道理?
“他们毕竟已经成了夫妻,这样短的日子还看不出什么,日子还长呢,且走着瞧着!”
季老太太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且大丫头这般隐着瞒着,就是不想让咱们知晓,好歹也在姐妹几个面前给她留份面子!”
季明惠沉默地点了点头,大太太却是松了口气,心思一转,这事别人不好问及,但她这个做母亲地却能私下提点着,只要不太露骨,总能劝说两句。
家以和而贵,男人在外逢场作戏也是有的,只是季芙蓉别往心里去,握住自己房中的大权才是正事,将来再生个儿子地位便稳固了,只要权力在握,还怕男人花心吗,就算娶几个婕娘,不也还是任她拿捏?
想到这一点,大太太好歹算是稳住了心神。
☆、第【74】章 姐妹心思,明德震惊
房中缠枝牡丹雕花的青铜香炉里燃着一缕清甜的香味,季芙蓉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偏生大太太还是这般没完没了地与自己说着话,她不由头痛地抚了额。
“芙儿,男人逢场作戏本是平常,你若往心里去了,那只是怄坏了自己!”
大太太拍着季芙蓉的手,又为她理了理发边垂落的乌发,轻叹了一声,“虽然这次是为你祖父奔丧而来,但东阳伯家的地位摆在那里,童姑爷行事自然就高调了些,这事你不用管,回头我让你父亲修书一封给东阳伯,他们家的子侄也应该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大太太在季芙蓉面前这样说,也是给了她一个交代,目的就是不想她往心里去,这事就揭过了,以免伤了夫妻感情。
季芙蓉扯了扯唇角,却怎么也绽不出一个笑容来。
大太太却是继续安慰道:“你如今年纪轻,心里难免会有些过不去,在家里呆段日子再回京,怎么着也就好了。”
也是他们家季芙蓉命好,出嫁之后才遇到亲人离世,若非不然,季老太爷若是走在前面,那季芙蓉这婚期又得往后拖,之后又会有个什么变数谁也说不清了。
大太太如今唯一遗憾的便是大老爷季明德如今丁忧在家,他们也不可能再前往上京了,如今只女儿一人在那里,虽然有她外祖在,但做母亲的难免会担忧。
“是,母亲……女儿知道了。”
季芙蓉淡淡地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大太太最后又说了一句,“别看今日你四姑姑这般热心,将来有什么事宁愿去寻你舅舅家帮忙着,也不要去齐府找她……若她真在齐府过得好,如今也不会留在丹阳不肯离去了。”
季芙蓉疲倦地点了点头,大太太看她那模样也就收了口,嘱咐着香菊墨菊好生照看着,这便退了出去。
躺在出阁前的闺床上,季芙蓉以手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目光有些茫然和空洞。
她与童经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对婚后的生活有些失望罢了,但哪个人家不是如此呢,若要寻那一心一意的良人,恐怕只能是在戏本里。
这一点,她从来不强求,如今也算是看透了。
她唯一厌恶童经年的是,这人竟然半点拎不清,奔丧途中都能为了戏子而歇了脚,今后她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作为,不捅下大娄子便是谢天谢地了。
她原本央了大姑母不要将这事给说出来,只是不想让祖母为了这事操心,如今季家已经够乱了,可到底还是瞒不住了,她突然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她不用强装着幸福的面容,今后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季芙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转了个身先睡去了,至于童经年待会回不回屋歇息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休息了一天之后,想着季芙蓉精神恢复了不少,季重莲与季海棠便一同来看望她。
几个姐妹坐着聊了一会儿,季重莲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芙蓉的脸色,只要聊到过往她便会有一种向往和怀念,可季海棠每每提到她现在的生活便会被一笔带过,显然是不想多谈。
季重莲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季芙蓉的婚后日子果然不好啊,但幸福不是必然,也要看你怎么去经营和改造。
但脑海中浮现出童经年的模样时,季重莲心中又是一噎,那样的急色轻佻,东阳伯府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嫡子,真正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季重莲话峰一转,笑着问道:“大姐姐的铺面和我母亲的铺面隔着两条街,不算太远,大姐姐若是去铺面逛逛时也顺道帮我一路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