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有理由恨我!”
季重莲轻声一叹,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凳上,“若恨我能让你坚强地活下去,那么便一直恨着吧!”
季紫薇张了张嘴,唇角都在抖动,半晌后,两行泪水终是顺着眼眶滑落,很快便在胸前浸湿了一片,她哽咽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姨娘不在了,秦子都也死了,连舅舅都弃我而去,我眼下也是个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季重莲默然,若是换作她是季紫薇,只怕也觉得生无可恋吧,可那到底是她的妹妹,也许她从未真心关怀过她,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寻了死路。
想到这里,季重莲不由试探地问道:“若是你觉得这里不错,我便将这里买下来,会有人侍候你的生活起居,而我……而我得空了我也会来看你,若是你不希望在这里的消息泄漏出去,那么我便谁也不说,好吗?”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因为内疚?”
季紫薇低垂着头,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我从前可对你一点都不好,若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你想要弥补我……”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只是想要你活着,不再过那东躲西藏的日子,不管怎么样,活着总归是好的,有些人想要活着,却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季重莲是想起了这次随行的护卫,也许有很多人她都不认识,甚至记不得他们的样子,可就是他们为了保护她和孩子们献出了生命,她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季重莲缓缓站了起来,她来找季紫薇也并非一定要和她把手言欢,有些东西是深植在骨髓里的,不会轻易改变,也许等着时间的流逝,不管是那强烈的恨还是激烈的感情也终是会变淡一些了吧。
到了七月底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在前往岭南的路上发现了朝阳公主一行的踪迹,原本有人拦截他们,不过李照亲自率了一队人马来接应,他们终于是冲破阻碍杀回了自己的大本营。
至此,季重莲也能放心启程了。
季紫薇留在了这里,他们离开时她的情绪也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会自己找些事情做,不会整天闷在房里一言不发,这也许是个好现象吧。
季紫薇的事她只写信告诉了四太太胡氏,连季老太太与四老爷季明宣都不知道。
胡氏悄悄地来彭泽探望了他们一眼,看到季紫薇如今的模样也不甚唏嘘,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若是季紫薇能够安分一些不被她舅舅的谗言所蒙蔽出逃,也许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季重莲托了胡氏她不在的时候多照看着季紫薇,她远在上京城,来回这里一次也不容易。
胡氏应承了下来,让季重莲安心启程,每个月她都会抽空来陪陪季紫薇的。
回上京城的路上有几个孩子陪着裴母,她也算渐渐打开了心结,只是对生人的靠近还是有些戒备,一回到将军府后便立马前往了自己住过的院子。
季重莲在丹阳时便写信告诉了裴衍这事,回了上京城后又让人给裴氏递了消息,若是有个能开解她的亲人陪在身边,裴母一定能更快地好起来。
*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了两年,这一年霜姐儿七岁,而筝姐儿与元哥儿也满了五岁。
皇上终于决定对岭南用兵,听说连发了七道兵符,除了调集甘肃、辽东、宣同几方兵力从东西夹击,还截住了北方的出口,并与南疆结成了同盟,务必要将李照给困死在岭南。
李照虽率兵积极突围,但奈何两方兵力悬殊,终被逼直死角。
甘肃总兵裴衍弯弓搭箭直指李照的心窝,在那样的险情之下却有一名小兵突然扑到了李照的身上生生为他受了这一箭,只是因为发箭之人力道太猛,那箭终于透胸而过穿进了李照的胸口,俩人当场殒命。
事后有人证实为李照挡那一箭的小兵正是朝阳公主所扮,他们俩人的不伦之恋也在那一刻化上了一个句点。
胜利之师凯旋而归,裴衍立了首功,被皇上封为忠勇侯,东方透功劳也不低,被封了伯爵的头衔,俩人都被赐了丹书铁卷,并载入了大宁朝的建元史策中。
至此,朝廷的局势又有了一番新变化。
战争的成败朝廷的兴衰对于季重莲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开心的是她最爱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甘肃局势稳定,在裴衍的努力下水利事业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除了起初那两年部分县还受过旱灾,到了这几年通过水库的利用在旱时也能浇灌田地,保证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总算是无病无灾地熬了过来,相信今后也会越来越会。
毕焰跟随着裴衍参加了对岭南之战,听说他一人便斩了对方几员大将,之后裴衍卸任后保举他为甘肃总兵,皇上几经斟酌之后还是采纳了这个建议。
瑛虹这回总算是跟对了人,不仅为毕焰顺利产下一子,还抬了贵妾,身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平静的日子才没有过多久,却突然传出皇子猝死的消息,整个宫廷乱作了一团。
岭南之站后裴衍本想向皇上辞了差使安心归隐田园,可皇上没答允,恁是将他调回了身边挂了个闲职,就算没事当个顾问或是参谋也由得他。
这样下来裴衍更是自由,也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儿,皇上能够退让到此地步,季重莲也知道不能步步紧逼,也就等着日子的过去,指不定哪一日皇上便想通了呢?
可是还没等到皇上那里的好消息,宫里便出了这等大事,裴衍也连夜被皇上召进了宫中。
季重莲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这一等便是三天。
裴衍一脸憔悴地回了侯府,季重莲赶忙迎了上去扶他进屋,又命人送上饭菜,准备热水。
一通忙碌下来,裴衍拉她坐在旁边,脸色沉重地道:“宫里出了大事,二皇子与三皇子相继殒命,大皇子与小皇子眼下虽然是救活了过来,可身体还是虚弱得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中了毒?”
季重莲紧张地问道,若是这样那这完全是针对王储的一场谋杀,得利的人又会是谁?
表面上看四个皇子无一例外地受到了伤害,但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大皇子与小皇子,而在他们的背后却站着皇后与皇贵妃。
难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储君之争,还是一场后宫之争?
“的确是中了毒。”
裴衍表情凝重地点头,“眼下皇上已着东方大人彻查此事,不管怎么样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个结果。”
“仅仅是这样吗?”
季重莲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止于此,不然裴衍的凝重与挣扎又来自哪般,他们夫妻近十年难道她还看不出来吗?
裴衍握紧了季重莲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皇上也中了毒!”
季重莲震惊地捂住了唇,“这……严重吗?”
裴衍沉重地点了点头,“比咱们想像中都要严重,不过这个消息只有我与蒋大人和东方大人知晓,皇上中的是慢性毒,只怕被下毒的日子已不短,如今已经毒入骨髓,时日已是不多了……”见季重莲一脸的惊骇,顿了顿才又道:“而几位皇子中的却是即时发作的毒素,所以才有得救。”
季重莲沉下了心来,但一双手却在止不住打颤,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夺嫡之战,只怕上京城里又要变天了,却不知道这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若是皇贵妃倒了,敏福郡主与季崇宇怎么办,连带着他们一家子或许都要受皇后忌惮,这绝非是她想见到的事。
“这到底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
裴衍按住了季重莲的手,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谨慎道:“眼下还不确定,但若真是贵妃娘娘,莲儿,我是绝对不会站在她那一边的!”
“我明白!”
季重莲点了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皇上对你有知遇之恩,如今更是临终相托,就算是为了道义,你也绝对不能站在杀人凶手那边。”
若真是皇贵妃所作,那最后敏福郡主得有多伤心啊,她与季崇宇的儿子如今还不到三岁。
“你能明白就好。”
裴衍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当日你对贵妃娘娘的承诺就……”
“那承诺是我做的,妇人之言,与你有何干?”
季重莲抹干了眼泪,抬头道:“若是贵妃娘娘怪罪下来,我自然一力承担,但若她真地是违背了良心与道义,那么我就算受人唾弃也绝对不会站在她那边的。”
裴衍拍着季重莲的手安慰道:“我怎么会让你一力承担,咱们是夫妻自然要祸福与共,放心吧,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季重莲扯了扯唇角,轻轻依在裴衍的肩头,“如今事情还没个定数,咱们眼下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皇后娘娘那边动静如何?”
“倒是比我们想像中还沉得住气,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皇上那里已经免了后宫嫔妃的觐见,她们谁也见不着皇上,所以无从得知皇上的近况……”裴衍眸子微眯,一道厉光闪过,“当然,除了那个下毒害皇上的人或许已经料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