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那闻讯赶来的老家人,提点自家二爷一句道:“怕也同那府衙的通判大人一般,也是那办事公正的清廉好官,要不然这等好事送了上门,又哪里曾见有人死命往外直推的道理?”
忙又摆手,招呼了门口定定傻在远处的小厮,去到库房细细点了统共数目几何,晚些再来报于主子知晓。这才跨入书房,低声继续提醒道:“老奴且问一句,当初咱们赶来府衙收回焦家祖产之时,那叶府几位可曾暗示过些什么?”
“不曾有过……你是说,既然当初未贪图我家金银,此刻又何须多此一举,再提有关之事?”
此刻就见对面之人,忙不迭是点头连连:“正是这么个说道!主子你仔细想想,那叶家如今好歹也有偌大的田庄一座,即便他家大爷丢了官职,可再怎么也不缺银子花不是。”
“老奴再说句不中听的,那读书人骨子里就有傲气在。就算是家中拮据的普通人家,瞧见咱们这般医户送了厚礼去,又哪来肯收?何况是他们家这般,父子三位皆在府衙任职的书香门第?如今遣人换了这米粮来,也不算看轻咱们这等人家咯。”
老家人的一番有感而发,显然也同样深深触动了他焦梦溪。
是啊!历来这读书之人都是分外地清高,漫说是自家这般的医户出身,就是那同样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在叶府跟前也压根说不上半句言语。之前能二话不说,直接收了自家的厚礼,转而又回了这许多粳米来,既证明了他家本是清廉为官,却也同时保全了焦家的颜面。
“真真是用心良苦!”听得一旁的老家人,也是不住颔首。可不就是好歹人家也是官身,虽是那卢家二爷特意请托了多多关照焦家药堂的官司,却还是跳不过两家地位的悬殊。显然,叶府能做到如此完满,在焦家主仆心中实为难得至极!
转而再观叶府此刻,也已由转道而来的梁管事口中,获悉了自家女儿、女婿之事。
“什么,只因吃罪了朝中贵人,无奈去往了西北沙漠!”那儿也是寻常之人敢轻易涉足的?一句胡闹才欲脱口而出,就见那旁自家长子已顺手将梁掌柜双手奉上的书信,转递向正坐之上的叶老爷。
待仔细看过了家书之后,面上也略显凝重之色来。直到梁掌柜随了家中管事,直奔田间点收新鲜鱼货之际,这旁放下手中信笺的叶家老爷才缓缓言道:“怕是还需多等一段时日,方可安然回转。”
“究竟是吃罪了哪一府上之人,为何还要避得如此遥远,几乎就要被迫踏足沙漠腹地之中,想如今安静许久,难不成还是京中那几位两朝重臣家的子侄不成?”
“算来也已查得不远咯!不是旁人,正是严阁老门下弟子!”
“咝!怎么会……莫不是有人有意陷害妹婿?”
此事如今虽说已在卢临渊立下奇功之后,便可迎刃而解,然严家那头尚未得知详情,只怕还需警惕一二才好。
毕竟一切到了秋后辨得更明,用这沙地所产的牧草,养活百十只羊羔可能存活下来,还不好最后判断,万事还是多留余地为妙。尤其是这报达天听之事,更需慎之又慎,才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早有安排
得了父亲的告诫,叶青庭自是点头应了。本是官场多年又怎会半点不知,这其中的利害。想那严家的势力,即便离了两朝重臣严阁老也已不容小觑。更何况此番严阁老请辞回了原籍,也非本意使然,看着反倒更似,借故躲闲几载罢了。
显然这旁的父亲大人,也与自己一般猜度:“想他不过是觉面上无光,才借由此桩避了出京而已。然而他严氏一门中又得几个可塑之材仍在朝中为官,阁老毕竟年事已高哪里不明白其中之理,真若离了他老人家的多加指点,只怕家中便要逐渐败落而下!”
仔细想来,如今京中几大家族还真是换了遍,开国之初那众多高门大家中,眼下还屹立不倒者不及一手,更何况这严氏一门真正到达顶峰,也就是应在他严阁老身上。
有道是物极必反,继而这严家子孙要如何立足京城,还看当今这位会否在阁老离去之后,仍能重用他严家子弟,才是这关键所在。
“就眼下所知,那严家子侄中并无人更进一步,反倒是妹婿信中所提此人,更得朝廷的重用!”这句一出,父子俩更不禁对视了一眼才双双点起头来。
果然,还是因为坏了他严家大事,才越加不择手段想要致人于死地,只是万万未曾料到自家女婿竟然有此先知先觉,并不往那常人更易落脚之地住下,反倒寻了个人迹罕至的荒凉地界,暂避一时。
更让叫绝的是,自家这女婿居然还懂得治理沙地的妙法。漫说是告知那正在原籍暗恨不已的阁老大人。只怕单将卢临渊现在西北沙漠边缘避难一事,说与他听,也必是引得其摇头连连。
本来这官家子弟中,能有几人受得这份艰辛。恐怕就连叶家兄弟二人也是同样摇头。当年若不是圣上,贬了他叶家往南方来,想必压根就捱不倒四娘与卢女婿,前来帮村一二。
转而就见一旁之人,已是重重颔首:“想来也正是如此,妹婿信中更是再三提及。公开身份还需等到秋收之后,将好消息呈与万岁面前。”言道此处,不觉又是长叹一声:“只不知,我家四娘能否得闲再来南方,回转娘家聚上一聚!”
卢临渊信中已明显点出,秋后若真能达到预期,只怕京城走上一遭必被提上日程。再来,就是府中的双亲、兄长也是许久未见,常住未必使得,然而这小住一段。定是推辞不了。
最后还需留出不少时日,解决严府那桩要紧之事,也同样势在必行。到底他严家的依仗犹在,即便为了年后自家胞兄授职一事,也是不得不为。
好歹严家眼下,仍有几位官阶不低之人。不敢说与他家家主阁老大人相提并论,然而对付卢氏一门还是强上许多。更何况,如今的太子太师,亦是他严府的老亲家,哪敢有丝毫的轻慢!
别看这一切的起因,皆非卢临渊之故,然而被严氏一门错综复杂的势力依仗强压之下,只怕就连那几家比起卢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门而言,亦是能避则避。
只怪当初不曾看得分明。然而他父子俩却不知,即便是严府子弟亲自出手暗用了手段。身为卢府次子的卢临渊,也万万不能就此放过与他,毕竟外城那片才是卢府崛起的根本所在。
若是真轻易罢手了事,只怕后患更是不堪设想!倘若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为求自保不做任何反抗,岂不是摆明告知外人我卢府本就是那胆小怕事之辈。但凡那权势更甚者看上之物,均可双手奉到面前,只求散财了事。
如此一来,不但弱了卢府的名头,也愈发使得原本那几家京中的高门轻看。索性由自己这个次子出面,一手指点了那些商户们,团结反抗才是完全之法。
且不提,朝廷因此得了大利,更能借此宽了父亲在仕途之路。既然他严阁老能查明其中细节,难道说当今那位就会一概不知?怕是未必及时获悉实情,才是真。随着阁老名下弟子的贪腐之事案发,只怕也将是那位看清一切之时。
因而远遁在外的卢临渊,压根不曾担忧过京城府内众人。只求自家一行得以安然度过这段,无奈四处避祸之日便好。然而,此刻看着满目的绿色点点,又怎会还有疑虑万千,至少一家人平安抵达帝都皇城,已是无容置疑!
再则,据此前顺利贩货回转的廖家兄弟而言,如今京城之中流传着沙地活树四成余的奇迹,更让夫妻俩是信心十足。
由此可见,在此前的层层上报之中,那一众官员只怕秋后收益不甚理想,才未敢据实呈上。若是异地而论,也是情有可原。一来并非出自其手,哪敢轻易取信,即便衙门那位太爷也曾暗中遣了他府上的经年师爷,一番探查记录,只怕仍是未敢确定,秋后的产出。
就此推论,其上峰更是官场的老人,只会更胜一筹。于是乎,这沙地得活树木之数,陡然由实际的八成半,变作了折子中的四成余。
对于此事夫妻俩,也惟有一笑了之。毕竟等秋收之后,一众羊羔出栏之时,方才见得分晓,如今上前辩驳又有何用?更退一步,此事发展的如此顺利,也是他二人先前未曾料到的,毕竟只是照搬前世所听所闻罢了,得以成事还是亏了那一众佃户的诚心劳作。
“外加,领头吴管事一家的费心记录!”此刻送了点心,步入书房中的二奶奶,屏退了一旁摆好了碗筷的小丫鬟,才亲手绞了把湿帕子与卢临渊净手。
那旁忙是接过帕子,转而又扶了娘子坐下的卢临渊,亦是点头应道:“怎么能少了他家一功,至少咱们这一年的牧草圈养顺当,也是得了这里的启发,才对。”
“前两日,我让吴管事另择了一家,懂宰杀牲畜的人家,刚好借下下月仲秋之时分些与佃户们,才好安心。”说起这桩来,那旁的卢临渊也是含笑点头。
还记得旧年来,只因那隔壁村中的屠夫一家,迫于生计早在年节到来之前,便搬去了数百里外。以至于,年内卢家大院的肉食,都不得托付了镇上唯一还在营业的大酒楼,每隔一段招呼了在庄中做管事的吴氏前去结了银子,顺道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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