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怀中的叶氏闻言偏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才见这旁的卢临渊幽幽道了一句:“即便身在那位左右,只怕也不敢断言那位的真正心思,更何况早已等得心焦的那几家,想来经历严阁老这桩后,更是猜疑连连,急不可耐才对!”
“一头是东宫平静如常;而另一头田家被压制许久,即便此刻收敛了气势。再不敢明目张胆行事,可也少不得暗中排兵布阵,蓄势待发。再看还有那几位最先投诚的藩王。更是令人生疑的很,满口答应交还了封地却是迟迟不见动静,反倒是其余几家陆续进京而来。”
怀中之人轻笑摇头道:“最先投诚多半是其实力不济,随后又不见朝廷再有兵士团团合围,自以为得了计。再观此时京中尚无官员力推强行收缴一事。更是乐得静观其变,待退无可退之时,方才晓得大势已去,惟有束手而投了。”
“娘子所言确实,这等最善投机取巧之人又怎肯轻易罢手的。需等再无他路可行之时,方知那位是势在必得。若不是碍于手中无兵马粮草,只怕早已按耐不住,出兵威逼交出那众多之境。说来此番贪心之人被贬出京。却让宫中那位所获不菲!”
“单是几家商户每年一成半的进项,已是不容小视,再别提接踵而至的众多老字号的那一份咯!”说着已是一并扶了娘子坐直了身子。
那日送去京城卢府的书信中,虽不曾提及一二,他夫妻二人却是早已论起过随后发生的诸多情形了。试问。被新近才入京城的一杆商户占尽了先机,另奉了一份进项献给朝廷。余下那些百年老号可会安心家中坐?
恐怕没有一家甘心落于人后,更不愿就此被这许多后起之秀盖过风头,自然会依葫芦画瓢,也是紧随其后另奉上一份。只是这多寡却是不好妄言,要知道此刻已不再是一家之言便可断论,必得引得众家联手商议而定。
就此而言,更可得多少金银充实府库,便是不言而喻了。有基于此,当初告发那贪财之人的卢府一门,也定是无碍。只怕,不但无碍更在那位心中留有一丝欣慰,到底府库空虚早已是,令那位颇为头痛的一大要紧之事。
想当初肯定卢、王两府与商户合股经营买卖,便是如此。虽因此让严阁老失了颜面,不得不自请告老还乡,却未必真的一走了之。单是眼下硕果仅存的元老中,就有几位任在朝中任职,身子骨却远不及这位的大人,只怕也会出面力劝。
即便执意要回,也未必一去不返!有此作想后,自然不再担心朝廷那头的怪罪,也惟有多多留意严府的动静便好,至于另一位当事之人恐是自顾不暇咯。
饶是顾及严阁老的颜面,不曾大肆宣扬,但此桩闹得如此之大想必那位赵大人往后在京外的时日,也未必顺心。只愿这位能够迷途知返,绝了报仇之心,重新认真办差方得安然度日。
想到那位往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此刻却只能忍气吞声,屈就一方小地界,也是莫名一叹:“他也是被这圣上的器重,优于旁人的步步高升迷惑了双眼,才最终不能自己而跌落在地。”
叶氏亦是颔首应道:“就刚才蔺管事所提,只怕妾身先前猜度的那桩却是错了。此人并非是有意而为,不过是累及了恩师严阁老,更是让人倍感唏嘘。”
挑开窗幔看着满目的春色,此刻也已是失了趣味。只想着倘若当初所料不差,这种种事件不过是他师徒二人的离京借口,一切便是迎刃而解,不但卢、王两府毫无危险可言,就是自己一行亦可安然回庄。
但眼下所见却告诉夫妻二人,不过是两人的美好臆想罢了。事实却是因此被那位两朝元老盯上了,只是此刻还未查访到他们身上,才得以先行一步出了京郊范围。
即便如此,还需三不五时的调整了方向,方能继续前行。
直到半月后,方才真正步入了临近的府城,却是不敢直接入城投店,只寻了个郊外的农家院子,说是一时投亲不成借住几日,稍作休整再要往回去。
想来自家肯出了半两碎银与他,定是欢喜坏了,当晚便好言提醒他家小儿子本在城里做活计,要寻这么个人家尽管仔细说与他听便好,定能替秀才娘子寻到娘家兄长。
“此刻又不能直接蜿拒了那农妇的好意,怕是另编了借口哄骗反倒引人疑心,还是早些另寻一处暂居所在的好。”
“只是苦了小小姐……馨娘,再则就快要入夏了,只怕路上的行商之人,也会越来越多更是不好在官道上走……。”听着那旁蔺管事的善意提醒,这旁两位也不觉对视了一眼。
“已近初夏时节,不但是由北往南的客商逐渐多了起来,就连京中出外办差的官员也明显是愈发地频繁了。”想到今日午时在郊外茶寮之中的一幕,便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惊。
倒不是害怕出京办差的官员,但由他们口中的所获却不免是暗中小吃一惊!那位严阁老虽是自请告老还乡,可他家的子侄一辈反倒有两人升了品阶,想到期间所设种种猜想,更是丝毫大意不得!
所以才毅然决定暂留此处,待等新的消息传来,再往北去。要知道那位家中子侄不曾因那事所累,便已证明万岁还是十分器重严氏一门,并未因那赵大人之过而弃用严氏族人。基于此项,众人也大可长舒一口浊气。
原本被那农妇一提,已是与娘子同样作想,索性另觅一处小院静待佳音便好,此刻再听老管事提及路上行人、官员是日益增多,也已颔首接口道:“既然这家农妇已是知晓我们是投亲不成,倒不如索性求了她帮村在邻近村子收些草药,才行上路方能掩人耳目!”
“相公此举甚好!一来,我们本就是衣着普通,又与她言道是投亲不成故而在此借住几日,此刻收些山中草药沿途贩几两银子,也可安了这家的心。二来,倒是更利于我们一路出行,扮作商旅无论是走在官道上,还是寻了城中投店,皆是再平常不过,委实强过这些日子的假扮投亲!”
说定了下一步的计划,转天一早蔺管事便寻了那家的农妇,仔细询问起邻近山中特有的出产草药。一听这事不由分说,直接领着老管事去到他家后院的空地阴凉处瞧。
足足占满了大半个后院,虽说农家屋舍不大,可这后院却是格外的宽敞。细听之下才豁然开朗,原来此处虽不似再往西北方向去,已然是逐步荒凉,更有几处已被茫茫戈壁蚕食了不少,好歹这片地界还有许多高矮不一的山林环抱,才得以幸免。
只因常年雨水不足,仅靠田里的产出颇为艰难,农人们才不得兼作入山采药之人,每得农闲便会结伴而出,以求多添一份进项供养家中人口。此刻听说借住自家的这位有意收些特有的山中草药,怎不喜形于色,想到昨日所得的半两遂银,更是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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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扮作药商
见这旁老管事手脚麻利,各样都挑了些去瞧,心中却是实打实的欢喜的紧。因为不出片刻功夫就被告知,他家后院里晒好的草药都装妥了送来便是。
忙碌停当后,更是欣喜若狂,这可比自家每月担了去镇上那家药堂估出还多了一成左右。不单省下了搭车的铜板,更能少费来回一趟的时辰,岂不是欢喜的紧。
见当家的在院子里撂下田里的家伙什儿,忙不迭是拉着他往屋里来,压低了声量便问道:“他姑姑家不是还存着好些晒妥的草药,你吃了饭就去都担了回来,等帮着卖了再算钱与她,也省得她每日来回辛苦半日了。”
“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先前漫说是我妹子家的,就连我二嫂来让帮着捎带上些去市集估了,你都是一概不理,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反倒让我寻上门去……。”有道是知妻莫若夫,况且自家屋里的为了兄弟几家轮流卖药的差事,可没少嘟囔。
今日突然好心要帮着小姑子家,可算是头一回见。其实说来当初由家里爹爹定下的法子,兄弟三家轮流赶集卖药材,也是为了各家多省些车钱罢了。
只是自前年冬日里,自家妹子为了给她婆婆办后事,不得以借了地主家的银两,年前只得把唯一那块薄田分了大半拿来抵债。这般一来,妹夫更是隔三差五的进山采药。他一个年轻农妇,家中还有两个小儿要看顾,哪里空得出手脚往镇上去,自此每月的轮流卖药便又多添了一份。
起初还是无人吱声,可随着妹子家的草药越多,兄弟几个更是起了甩手之意。原因无它,开口讨要车钱不免伤了兄妹情分。但一如既往却都颇不情愿。
今日自家屋里的怎么这般积极,不免抬眼疑惑起来,那旁的农妇也知定是瞒不过了,索性将先前那桩说在了明处:“就是昨个借了我们东厢住下的那家,如今才晓得他们家原来是做药材买卖的,虽是投亲不成可采买……。”
“真是买卖药材的?”
“怎么不是,你要是这会儿往后院瞧上一眼,就都明白了。单咱们家……唉,你还真去啊!告诉你都已被我装妥了,全都送他们那屋去咯!”不由分说。抱过自家装铜钱的粗布褡裢,交到了当家的怀中低声笑道:“你掂掂,这等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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