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就哭出来吧。”等四周重又安静下来,绿丫这才开口对秀儿说。秀儿闭上眼,努力把眼泪给憋回去:“我不能哭,我还怀着孩子呢,都说了,不能大喜大悲。”
“所以你就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别去想原来的那些事。秀儿,那些噩梦,都过去了。”
“我知道都过去了,可是还是有人站在我的面前,绿丫,我现在很乱。”虽然张有才主动说出姐弟不必相认,从此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他会好好上进,可是这种事情,哪是说说就可以的?
绿丫了然地把秀儿的肩拢紧,这件事,真是连石大爷都不能告诉,不然的话,秀儿的伤疤,就会再次被血淋淋地揭开,露在众人面前。
老张婆母子一走出去,尚妈妈就急忙迎上去:“东家没有说什么吧?还有王姑姑,我可怕东家不要你了,真不要了,我们还不晓得从哪去找这么能干勤快的人。”小青也凑过来:“就是,这阵势都把我给吓到了,还是东家和王姑姑有见识,王姑姑本来想自己出去的,东家说王姑姑有了身孕,这种事,还是东家来做就好,让王姑姑到后头歇着去了。”
小荷虽没说话,但眼里也有担忧,张有才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笑一笑。老张婆经的事要多些,也晓得此时嚷出来没有任何作用,只是抱歉地笑笑:“倒吓到你们了,东家和王姑姑只是问了问,并没说什么。”
那就好,尚妈妈和小荷小青都松了口气,并没注意老张婆母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直到天快擦黑,秀儿才和绿丫从后头出来,尚妈妈眼尖,发现秀儿眼圈似乎有些红肿,想上前问问但瞧见秀儿的神色有些肃穆又不敢问,只是送秀儿和绿丫各自回去。
等秀儿走了小青才道:“尚妈妈,我还以为你会问问王姑姑为什么哭呢?难道说东家训王姑姑了?”小青的话让尚妈妈打了她后脑勺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张奶奶和王姑姑那是什么交情,哪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训她?不过你一说我就想起了,自从小张哥来了后,王姑姑的确经常发呆,张奶奶开头一个月也没来,但这几日来的也勤了。”
“这有什么,方才张奶奶不是说了,她和小张哥的娘是认得的,既然认的,瞧见小张哥难免会有些眼熟,于是多来几趟也不奇怪。”小青的话让尚妈妈的手一拍:“这就对了,张奶奶和王姑姑也是原先认得的,那王姑姑原先也定然认得小张哥的娘,这样的话,只怕是勾起她们的旧事,哭一哭也平常。”
两人在这说着闲话胡猜,绿丫已经回到家中,刚进门就见兰花迎过来,绿丫倒笑了:“你这做什么呢?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去铺子里说一声?”
兰花挽住绿丫的胳膊就和她进了屋:“我这不是听外面人在哄传什么有人要认儿子,然后我细一打听,竟像是往你们那边去的,于是就过来了,等过来了一问,才晓得你没回来。定是在那处理这事。哪能去打扰你。我就想问问,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秀儿以后要怎么待她弟弟?”
“还能怎么待?这认不认的,心里不都膈应吗?”绿丫用手按下头才说出这么一句。兰花也不由叹气:“说的是呢,总是膈应,说起来,屈三爷可是比老虎还狠几分,老虎还不吃自己的儿女呢,可他偏偏……”
他若不狠,当初也就不会那么快发家,接着那么快倒了,绿丫和兰花就着这件事发了几声感慨,兰花也匆匆告辞。
兰花离开好一会儿张谆才回家来,又要到年下了,张谆比平日还要忙碌些,一进屋容儿就扑过去:“爹爹你都许多日子没回来了,不要我了吗?”
小全哥起身走到张谆面前,规规矩矩给张谆行礼才对妹妹皱皱鼻子:“爹爹每日都回来的,就是你总见不到他,你啊,每天睡那么早,起那么晚,会见到爹爹才怪。”容儿被张谆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爹爹真的每日都回来吗?”
绿丫已经挑起帘子从里屋出来:“你爹爹当然每日都回来,不过回来的晚了些,等你起来,他又去上工了。不然你的花衣裳新鞋子从哪来?”
“花衣裳新鞋子都是婆婆做的。”容儿的话让绿丫笑了,从张谆怀里接下孩子,笑着对张谆道:“今儿回来的倒早些,你也别抱着她了,都快四岁的孩子了,还要人抱,害不害羞?”
容儿把绿丫的脖子也搂的很紧:“才不害羞,我就要你们抱。”小全哥鄙视地看妹妹一眼,容儿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张谆不由笑了,绿丫让人把这两孩子都带下去睡觉,回头见张谆已经靠在椅上,这才坐到他身边转了转脖子:“今儿我也累了。”
“可不,你今儿可是站出来说了那样的话。这还不到一下午的工夫,都传遍了。我这才偷个空早回来问问你,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屈三爷的儿子?”
见绿丫点头,张谆更加惊讶:“那他不就是秀儿的弟弟?那秀儿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儿把话都说开了,不认。”这答案让张谆沉默了,接着张谆就道:“可是毕竟是姐弟。”
“是姐弟不假,可是屈三爷当年所为你也清楚,还有秀儿那些年也吃了些苦,到现在秀儿一想起来,都会难受,偏偏一个字都不跟我们提,你想想,那是怎样的心情?”
那样的父亲,如同仇人一样,张谆垂下眼,绿丫拍他肩一下:“好了,你既然猜到了,也就别说出去,别招秀儿的难受,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
张谆不由笑了:“好好,我听着呢,你放心,若露出一个字,我的全部身家就全是你的。”绿丫先是笑了,接着作势就去捏张谆的耳朵:“怎的,你的全部身家不都是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渐渐要往结尾奔去了。还有十三章。
☆、第120章 离去
张谆佯装求饶:“是,是,我说错了,还要奶奶担待些。”绿丫这才放手,张谆已经摇头晃脑地道:“哎呀呀,怎么也不晓得,这才多久,你就变成母老虎了。”绿丫的手又要往张谆耳朵上放,张谆忙把嘴捂住:“我逗你玩呢,母老虎要都像你这样,我还求之不得呢。”
绿丫忍住笑,但这心里的喜悦怎么能藏得住,张谆把妻子的手握紧一些,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不是和我说过,再给我生一个呢,这都多久了?”绿丫伸手去捂丈夫的嘴,手被张谆握住,灯被吹灭,夜还正长。
张有才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今日遇到的事,实在太过出于意料,到现在心都跟乱麻似的。老张婆在另一张床上坐起身,张有才急忙装睡着,但老张婆已经开口说话:“这里也住不成了,等明儿我再去寻个地方,搬了吧。”
这房子虽然便宜,一个月不到三钱银子的租金,可人太多了,况且这房东瞧着也不像是个什么聪明人。如果戚嫂子再寻上门,继续纠缠,日子久了,总会对张有才不好。老张婆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搬了算了。
“可是娘,我们已经没有银子了。”张有才沉默很久后才说话,接着又说:“娘,您放心,我分得清好坏的。”这话让老张婆心里十分欣慰,儿子没有白照顾。接着老张婆既道:“我晓得你分得清好坏,可是怎么说那女人也是你生身之母,如果真缠上了,对你不好。喜哥儿,我还有四五两银子,全拿出来,也能寻到个好一点的屋子。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张有才又沉默了,老张婆瞧不见儿子的举动,可是能够明白儿子的心,又叹一声方道:“喜哥儿,我晓得你心里想的多,可人这一辈子,哪会遇不到什么事呢?”
张有才嗯了一声,老张婆听出他声音闷闷的,好似哭过,不由叹一声重新躺下:“睡吧,今儿秀儿可说的清楚,以后就当没这件事,你安生在铺子里面帮忙。”
张有才应了,把眼闭上,努力地想让自己睡着,可怎么都睡不着,好容易进入梦乡,又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还梦见戚嫂子又寻来,逼自己叫娘。张有才想挣脱,可怎么都挣脱不了,啊地大叫一声这才睁开眼,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
门被推开,透进光亮来,老张婆手里端着一碗面条走进来:“醒了?就吃了早饭去上工吧。”张有才穿了衣衫下地,抬眼瞧见老张婆的眼圈都是红的,不由对老张婆道:“娘,都是我不好,如果你没照顾我,也就……”
老张婆把面条放到桌上,坐在缺了一个腿的椅子上有些疲惫地说:“什么叫不养你,我就会好。别说这样的傻话,养你是花了不少银子,可我抱着那些银子,银子会叫我娘,会哄我开心吗?你安安稳稳地去上工,秀儿啊,绿丫啊,都是好人,她们不会待你不好的。”
张有才嗯了一声,洗漱过后就端起面条大口吃起来,还不忘夸一句:“娘做的东西最好吃了。”提起自己的手艺,老张婆就笑:“那是,我的手艺,当初可是没话说的。”
吃完面条,张有才觉得浑身又充满力量,推开门往外面走,房东已经起来,正从后面往这边走来,打算出去买些油条豆浆做早饭,见张有才出来,房东脸上不由有些讪讪之色,但还是和他打招呼:“喜哥儿啊,这么早,是去上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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