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话说到这里,如果我不再答应,就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可是太夫人,秦三公子的妻子,不仅仅是他的妻子。如果……”榛子对定北侯太夫人行礼下去,接着开口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定北侯太夫人叹了声,接着就道:“原先我们都想岔了,即便你大哥不成器,可还有你们,可是却忘了,他是定北侯世子,以后袭爵,爵位在身上,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就算劝着,能劝多少呢?”
定北侯太夫人的叹息让秦三公子往前踏了一步:“祖母。”定北侯太夫人挥手让秦三公子出去:“你进来的时候太长了,出去吧。我和杜小姐再说说话。”秦三公子应是退出。
屋内又只剩下定北侯太夫人和榛子两人,定北侯太夫人轻声一叹才道:“叫你来之前,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在意齐大非偶这件事,想给你吃个定心丸。有我在,侯府内谁敢欺负你,等我走了,你那时所生儿女想也不小,你早已站稳脚跟。等你这番话说出来,我才晓得,是我想差了。难怪小三会觉得,他配不上你。”
这几句话算是定北侯太夫人掏心窝的话,榛子坐在她身边,轻声道:“能得太夫人这样赞扬,我本不该推辞的,可我是要接下舅舅的产业而不是假手夫婿掌管的。一个世家侯门的儿媳,亲自出面做生意,只怕全家都会视为耻辱。”
定北侯太夫人看着榛子,接着点头:“我也猜到了。想来廖老爷也真是个不一样的人,竟能把产业全托付给你。”毕竟这个世上,还是男子出面的更多。
榛子淡淡一笑:“舅舅原先,也不是没有为我寻门好亲事,然后把产业托付给他们的打算。可是钱财难免会动人心,再者我这些年遇到的事越多,越觉得,女子掌家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并不是没听过女子掌家的,可那些多有弱弟,像你这样,从没听过。”
“既然有弱弟的可以掌,那为何没弱弟的就不能掌?再者……”定北侯太夫人抬起一只手打断榛子的话:“我并不是和你来讲这个,你放心,廖家的家财,我秦家一分不取。你成亲之后,要怎么处置你的产业,我秦家也不干预。”
榛子的眼里不由有惊诧,虽说民间习俗,女子的嫁妆婆家不得取用,但女子无私财,婆家真要花用了女子嫁妆,顶多就被骂几句不要脸,连儿媳的嫁妆都贪。但也没有别的了,毕竟连女子自身都归属于夫主,更何况是她的私财?
而且定北侯太夫人这话,背后的意思可能更深,果然定北侯太夫人继续道:“即便我秦家走投无路,也不花用。”榛子的眼里有种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已经不仅仅是惊诧了,她惊讶地唤了声太夫人。
定北侯太夫人就像没听到一样:“其实我秦家,照样背不起这个贪图你的嫁妆才娶你过门的名声啊。”这话让榛子的心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可是,不等榛子问出来,定北侯太夫人就继续道:“可是小三他喜欢你,而且,在我瞧来,他若不娶你过门的话,以后娶别家姑娘,只怕也不会好好过日子。倒不如我把他的心愿了了,以后你们的日子怎么过,就由你们去。过得好,那自然好。过的不好,杜小姐,我想以你的决断,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太婆来多说了。”
如此,何不赌一把?榛子的心里一动,定北侯太夫人又笑了:“杜小姐,我不说那些天下女子都要嫁的话,而是要说,你既然如此灵透,难道不敢试一试?”
“太夫人的意思,让我赌一把?”榛子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定北侯太夫人笑容没变:“杜小姐,廖家是做生意的人家,当然晓得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一个孤身没成亲的女子,和一个成亲后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榛子的眼睫毛垂下,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这门亲事,到现在榛子才算有所动心,却不是为了秦三公子,而是为了眼前的定北侯太夫人。
定北侯夫人见小姐们都出来了,唯独不见榛子出来,那心顿时乱跳起来,招呼众人各自坐下,就叫来一个心腹婆子让她去打听。心腹婆子很快打听回来:“老太太说喜欢杜小姐,在那和杜小姐说话呢,屋里伺候的人都没留。而且,”
见婆子欲言又止,定北侯夫人的眉不由皱起:“而且什么?”婆子把声音压的更低:“三爷也进去过,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这会儿,杜小姐还和老太太在那说话呢。”
定北侯夫人如被什么东西击中胸口,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难怪儿子这段时间都规规矩矩的,原来是已经求了婆婆,那样的女子,哪能进秦家的门做嫡室正配?
见她不舒服,婆子立即给她端来茶喝了两口,又给她拍着胸口顺气才道:“太太您也别担心,三爷的婚事,也不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还能绕过您去?”
怎么说儿子也是自己生的,定北侯夫人舒了一口气,打算继续进厅里招呼客人,就见榛子走进来,定北侯夫人停下脚看着榛子,笑着道:“杜小姐,婆婆好几年都不肯出来应酬了,今儿你倒讨了她的欢喜。不晓得你们说了些什么呢?”
榛子笑了:“不过是说些故事,太夫人还告诉了我不少她年轻时候的事。”定北侯夫人才不信呢,但还是亲亲热热地笑着,招呼榛子坐下。
秦三公子一直没走远,见榛子被丫鬟带着出去了,就急忙走进定北侯太夫人的上房,见孙儿进来,定北侯太夫人叹气:“你啊,从小就最讨我的欢喜,可没想到,你要成亲,也是要让我操心不已。”
秦三公子急忙在下面坐下,给定北侯太夫人捶着腿:“她怎么说的?祖母,我晓得,她是不一样的女子,我定会待她好的。”
定北侯太夫人笑了笑,就喃喃自语地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奇怪的人,放着康庄大道不肯走,偏要走旁人没走过的路。”秦三公子伸手去推定北侯太夫人:“祖母,您别和我打哑谜了。”
定北侯太夫人笑了笑才道:“我可和你说,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这你是知道的,可是你要先告诉祖母,日后你不会后悔,不会……”
秦三公子已经点头:“祖母,我不会后悔的。”
“说了可不抵用,小三,你要知道,女子嫁人,和男人还是不一样的。男人可以纳妾,可以去寻别的女子,可是女子嫁了个不好的夫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小三,娶了这么个妻子,纳妾我想你是不能做的,还有她要继续做生意,还有……”
“祖母,这些我都晓得,这些我也想过。祖母,一个不一样的女子,是要不一样相待的。”这话让定北侯太夫人笑了:“那么,过两日,就请廖老爷来家里吧。”
这是,要替自己说亲的意思,秦三公子眼里闪出喜悦。定北侯太夫人淡淡一笑:“小三,你方才的话我并没忘记,她首先是你的妻子,然后才是秦家的媳妇。所以,很多事,你要先和你娘说清楚。”
“什么,你要娶杜小姐,而且,成亲后就搬出去住,你疯了吗?你读了这么些年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孝字都不晓得怎么写了?”定北侯夫人的反应是在秦三公子意料之中的,他跪下对定北侯夫人道:“娘疼儿子,儿子知道,可是儿子活了这二十多年,唯一忤逆您的就是这件事。儿子左思右想,不愿异日要写钗头凤。”
盛怒中的定北侯夫人拿起一个茶杯就往儿子头上扔去,秦三公子不闪不避,任由那茶杯砸在头上,登时有鲜血涌出。听着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和儿子额头上的血,定北侯夫人心里又疼起来,上前掏出帕子给儿子堵着:“也不晓得那杜小姐有什么好,长的也就那样,脾气还不好,又是个商户女儿,偏你见了,就非要娶,娶也就罢了,还没过门呢,就要给你老娘我立规矩,要搬出去,不服侍婆婆不说,你还说不想等将来写钗头凤。难道你就这么肯定我做娘的是恶婆婆。”
秦三公子看着自己的娘:“她是不一样的人,在儿子心里,不一样的。娘,我晓得您是个好人,您待两位嫂嫂也很好。可是她不是你心中那样的好媳妇。”
所以就要隔开吗?定北侯夫人的泪流下,秦三公子抱住她的腿:“娘,您就答应儿子了吧,儿子就算搬出去住,也是您的儿子。隔三差五地也会回来。”
“你是怕她嫁给你后还要继续做生意,我会横加阻拦吧。”定北侯夫人沙哑着嗓子说。
“什么都瞒不过娘。”秦三公子呵呵一笑,定北侯夫人叹气:“女儿家,本就该以贞静为要,她这样的,怎么能……”秦三公子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所以你们要分开,娘,您别怨我。”
天下只有拗不过儿女的父母,哪有反过来的,定北侯夫人心如刀绞,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屋里烧的暖暖的,火盆里还埋了红薯和芋头,绿丫是烧这些的好手,三五下就把芋头扒出来,也不用帕子垫着手,几下就把芋头剥出来,往蜂蜜上一蘸锦儿就张大嘴巴。
“锦儿,瞧你,都吃了两三个了,不许再吃。”秀儿把锦儿拉过来,顺便把绿丫手上的芋头一口咬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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