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越说越气,竟是收不住了嘴。水漾只好笑了笑说道:“这丫头,快去拿了碳盆烧碳吧,一会儿娘娘又手脚冰凉了。”
随喜这才止了念叨出去了,子衿摇了摇头:“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说罢又专注地绣着手里的花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随喜和如意端着碳盆走了进来,随喜蹙着眉头说道:“这么大的黑烟真是呛人呢,还是放在外间吧,免得呛到了娘娘。”
“不!就放在正殿中,哪里显眼放哪里。”子衿依旧没有抬头地吩咐着。
水漾笑了笑说道:“听娘娘的,就放这吧。”
随喜一脸不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水漾摇了摇头,也就只好禁了声。
用过晚饭,地龙加碳火的双重作用,暖秀宫内终于暖了起来,再也不用像前几日一样,人人穿得似包子一般。子衿换过玫红色绸绣枝梅花寝衣,又在绾起的青丝间斜斜插上一枝同色的梅花钿,捧着一卷诗歪在榻上看了起来。
夜幕降临,窗外的风声依旧呜咽如诉,但却并未挡住夜未央踏雪而来的步伐。他就如定时闹钟一般来到暖秀宫。刚一掀帘便看到歪在贵妃榻上看书的子衿,此时正掩着帕子轻轻咳了几声。
夜未央正欲问,却见殿中一盆黑箩碳正在燃着,碳上正冒着丝丝缕缕,令人呼吸不畅的黑烟。
只这一瞬间,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冷言道:“靖玉海的差事当得越发的好了,竟然把这又黑又呛的黑箩碳送到暖秀宫来用。”说罢掀帘对着外面喊了声:“小林子……”
小林子应声进来,忙问:“皇上有何吩咐?”
“到内务府让靖玉海自己去慎刑司领三十个板子,告诉他若是再敢玩忽职守,怠慢暖秀宫的差事,那他这个内务府总管的帽子就算戴到头了,到时候朕直接赏他一百个板子。”夜未央顿了顿又道:“再去太医院拿两瓶上好的川贝枇杷露来给昭仪娘娘。”
小林子领命转身出去了。
夜未央站在那里还在生气,却突然觉得身后一暖,一个暖乎乎地小身子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双小手自身后环住了他的腰。他表情一柔便笑了起来,转身看着她道:“受了委屈也不说。”
她一笑:“天天有皇上陪着,我哪里委屈了?”
夜未央又看了一眼那盆黑碳,捏着她的小鼻尖笑道:“你呀!真是让朕忧心!”
“能让皇上忧心,那真是子衿的福气。”她一笑走到桌前将一个香包握在手里,又递到夜未央面前说道:“皇上,这香包里面装的是山坡苓和海竹藤,还有一些带着香气的干花叶,我瞧着最近日日下雪湿气重,戴着这个能祛风湿和通络止痛,闲着无事时,就动手给皇上做了一个。”
夜未央眸光一闪,接过香包问道:“你怎知朕有风湿痛的毛病?”
子衿脸一红低头说道:“日日与皇上同睡一榻,怎会不知。我感觉皇上的腿总是凉凉的,特别是夜里,盖了几个被子也不暖,所以平日无事就翻了一下医书,医书说这是风湿之症,所以就……”
第一零一节:甜蜜
“子衿,你真是太有心了!”夜未央猛地抓起她的手,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动容,随即眼角又划过一阵带着柔情的温暖,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她,仿佛这一辈子都看不够一般。
子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美美的!
他将香包握在手里,反复看着,只见香包上绣着紫红色的小花,形状竟如飞舞的蝴蝶一般,于是笑着问道:“这香包针脚细密,手工精细,花也绣得栩栩如生,只是这花叫什么名字,怎么朕从未见过。”
子衿眨眨眼:“紫金花。”
“子衿花?”夜未央一愣,又看了看香包:“怎么和你的名字一样吗?”
子衿吐了吐舌头:“是不是和我的名字很像?只是这花是紫色的紫,金子的金。”
“像,不细听就是一样嘛!”夜未央点了点头,美美地将香包系在腰上:“朕喜欢这香包,不但闻着香气扑鼻,又能祛风除湿,外观好看,名字也好。戴着它就等于把朕的子衿时时系在腰间了……”
子衿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嫩白俊俏的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撒娇说道:“皇上若是将我抱到榻上,我就给皇上讲一讲关于紫金花的故事。”
“这有何难?朕还求之不得呢!”夜未央嘴角挂笑略一弯腰,便轻车熟路地将她拦腰抱起,直奔榻前而去。
二人拥着躺到榻上,却也不卸衣,直接捞了被子盖在身上,夜未央歪头看她:“好了,讲吧。”
子衿的头歪在夜未央的肩膀上。用手轻而柔地抚摸着他胸前的九龙图案,缓缓说道:“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山村里住着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男的姓紫,叫紫庆,女的姓金叫金珠。有一天还是孩童的他们在村口拾到了一颗会发光的种子,出于好奇,二人将种子带到家中,而后一起埋到了紫庆家的院中,并悉心照顾。后来这颗种子就慢慢地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小树。已经上了学堂的紫庆就给这棵树以二人的姓氏命了名,称它为‘紫金树’。”
夜未央听得入神,歪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眯眼听着。
子衿继续说道:“后来紫庆每日发奋读书,金珠也成了当地比较有名的绣娘。在紫庆考上了秀才的那年,紫金树已经长得很是粗壮了。那年紫庆迎娶金珠过了门,他们成了夫妻。”
夜未央搂了搂她的肩膀,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子衿点了点头:“此后夫妻二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紫庆每日刻苦读书做学问,金珠则刺绣补贴家用。后来紫庆的仁途之路顺风顺水红红火火,不但考取功名,更是得到重任,官职扶摇直上一直到五品。”
“这就是平凡人家的夫妻生活吗?”夜未央歪头看着她。
子衿不回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七年。这七年之间紫庆不但光宗耀祖给紫家带来了无尽的荣耀,更是造福一方,为当地百姓做了不计其数的好事。唯一遗憾的是金珠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夜未央。继续说道:“一开始的时候紫庆的母亲还有耐心等着,可是到了第七年紫母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她再也等不下去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紫母开始命令儿子给金珠写休书。让他休妻。”
“当真写了?”夜未央睁眼问。
她点头:“紫庆答应了母亲,说是和金珠一起度过最后一晚。明早就写。”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天明时分,紫家人刚刚起床,却发现之前二十年间一直都枝繁叶茂的紫金树,一夜之间竟都枯萎了,飘飘悠悠地落了一院子的枯叶。紫庆眼见此景不禁对天长叹:‘人不如木也!’后来紫庆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就是不愿休妻,紫母也只好作罢。从此夫妻二人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紫金树也随之获得生机,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三年后竟奇迹般地结出了一树的紫花,同年金珠产下一名男婴。”
夜未央微微一笑问道:“然后呢?”
子衿亦笑,双手合十露出一个极为向往的神情:“然后紫庆和金珠又过上了王子和公主一般幸福的生活,当然还有他们的孩子。”
夜未央摆弄着手中的香包,笑言:“所以这花开得不易,更是夫妻同心同德的像征!”
“更是长长久久,不离不弃,荣辱与共的像征。”说罢她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眼中荡起一抹涟漪,深情款款地说道:“皇上,我觉得你就是紫庆的缩影,对我不舍不弃,呵护倍至。在大家都怀疑是我在淑嫔娘娘的鞋子上动了手脚时,你却选择相信我。而我就是那个幸福的金珠,无论承受多大的压力与屈辱,她的夫君却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夜未央的手臂动了动,迎上她一对清泉般的目光。
子衿继续说道:“皇上,子衿觉得衡量一个女人是否幸福,不是看她的身份有多尊贵显赫,更不是看她有多少金银珠宝精美华服,而是要看她的夫君是不是把她放在心上。”她脸色一红,目光微微有些躲闪,才又羞羞答答地说道:“所以,我觉得我是幸福的,因为皇上一直把我放在这里。”说完她的手指向了夜未央的胸口处。
夜未央眸光一闪,大为感动:“子衿,难得你懂。”
“我懂,我当然懂!”子衿转身将他拥住,四目对望间喃喃念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字一句都如巨石般,在夜未央的心湖内翻起滔天巨浪。他动情地说道:“子衿,你说得真好,朕还要听。”
子衿腼腆一笑,搂着他继续说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夜未央眉心一动,想了想便脱口而出:“地不荒,意难忘,爱如清泉水,身边一抹芳。久念矣,西山未枯皓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