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声音大声道:“护驾!”便飞身将宇文祯扑倒在地。
熊掌挥落在那人的左臂上,而剑锋也正正好好从人熊鼻上穿刺过去,人熊闷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倒地。
血,妖娆如虹。
宇文祯看到为自己挡去致命一击的人时,眸中的疑惑更深--那是宇文恪!
人熊的数量有增无减,这时,一个清明稳定的声音缓缓开口:“用火将它们驱回林里。”
男子清隽如谪仙的眉目映在火光里,不慌不乱,沉静如斯,宛若沉潭碧月。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还能行动的侍卫,纷纷扬手以松枝挑了火种,扔了过去,那些庞然大物乍见火光,不敢近前,低吼着,向后而去。
危机,暂时解除。
宇文祯这才回身,似是十分关切的:“三哥,你怎样。”
宇文恪靠着身后的松树,缓缓站起身来,脸色煞白,一手托着自己的左臂,刚才那一掌下来,是打在了他的胳膊上,骨折是不能免的了
宇文祯沉默一时:“三哥,多亏了你,否则,朕今日已经命丧熊掌之下。”
宇文恪摇了摇头,嘴角牵动出一笑:“分内事尔。只是这熊罴不是狼,本是独居,一下子从哪里冒出这么来。”
这本该是自己说的,如今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味道已经大变。那南安王擦了把汗,有些惴惴然,计划之内的戏码,偏偏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当看着那些愤怒人熊直扑向宇文祯时,他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心中连道不好。
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已经落在了水溶的眼中,水溶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笑,这场饕餮之宴可是为宇文恪和自己精心准备的吧,如果宇文恪不是将计就计的替宇文祯挡去这一下,恐怕早已有人发难:“皇上,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还是连夜下山吧。”
宇文祯望了他一眼,面色阴冷,看不出情绪,点头道:“北王所言极是,来人……”
话未说完,赫连冰忽然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刚才无人顾得上她,此时听她惊呼,以为她受伤,都纷纷看过去,却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赫连冲,赫连冲见人注目,两道浓眉紧紧锁起:“冰儿,不许乱说话!”
赫连冰绷着一张小脸:“我就要说,我都听到了!玉姐姐是不答应嫁给你,可你不能见死不救!”
赫连冲气急,用族语骂了两句,伸手便要掴她,谁想水溶先一步格在前头,搪住他的手:“赫连冲,御驾面前,不得无礼!”
然后他转而向赫连冰道:“冰儿,你告诉我,玉儿怎样了!”
赫连冰一脸焦急:“溶哥哥,快去救玉姐姐吧,她被人掳进山里了,行宫那边已经乱了!”
赫连冲脸色霎时冷下来,赫连冰无心的一句话,已经将自己在京城内外安排人马哨探的事彻底暴露,皇帝怎么可能不疑心。
一句话,掣电轰雷,水溶心中猛烈的一震,眸色顿若严霜凛冽,他缓缓的转眸,目光如破空的利刃,在宇文祯身上微微一顿。
这次皇帝令自己跟随入山围猎,里里外外都是眼线将他看的死死的,不容他和任何人联系,心知宇文祯对他的消息网已经有所提防,所以,悄令人收敛,没想到,事情居然在这里出了岔子。
他们能将黛玉掳走,自己布置下的那些暗卫也定然已经被发现。
想到黛玉可能的处境,心神俱焚,水溶立刻道:“皇上,臣必须马上带人去将郡主找回来,就不跟皇上一起下山了。”
目光砰的一撞,宇文祯便明白了水溶心里想的是什么,其实这件事,让他也十分意外,因为在他的安排里,根本不会对黛玉有什么影响。
虽然说了放手,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为今之计,便只有除掉水溶,才能令黛玉死心。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故!见水溶掉头就走,宇文祯想也没想:“朕也去!”
水溶的步子猛然一刹,扭头看着宇文祯:“不必了,玉儿是臣未过门的妻子,臣有责任保护她。就不劳烦陛下了,山里危险,还请皇上先行一步,下山吧。”
他说完,微微拱手,停了一下,目光扫视众人,素日的温雅全无,寒气咄然:“这件事,但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必上天入地,令其挫骨扬灰!”
断然转身,快步离开,白衣如浮冰,泛着森森的寒意,或者可以说是杀气。宗越点了几个本府的侍卫,紧紧跟上。
“溶哥哥,我也去!”赫连冰就要紧跟。
遥遥的一声冷呵楔过来:“不用!”
那样的北静王,让所有人都是一骇,背后隐隐生寒。宇文祯眯眸,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咬牙道:“朕,也一样!”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水溶那句未过门的妻子,无异于伤口撒盐,所以掉头就走:“走!下山。”
白衣如雪,飞快的行于茫茫山野。
可是,山岭深远,一望无际,伊人何处寻。
担忧、心痛、后悔,如狼牙般的交错啃噬,水溶眸中终于有了焦躁。
关心,则乱。
离开皇帝视线之后,便有暗桩跟上,快速的将情况禀告水溶。
“王爷,咱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保护郡主了。不过这帮人来历不明,行动非常小心,一入山林,便销声匿迹……”
“本王不要废话!”水溶冷声道:“给我听好了,有一个杀一个,把这座山给本王平了,也要找到她!”
“是!”
“王爷,这件事交给我们,你的伤……”宗越赶上来连忙道:“卑职等定会全力保郡主无恙!”
这场杀局,看来是为郡主而设,实是为王爷而设。欧阳已经警告过,如果王爷短时间内再运动内力,便是性命之忧。
水溶冷然,步履仍然岿然。
宗越一步向前,拦住他,跪地:“王爷,卑职恳求王爷,万万不可!”
水溶横一剑逼过去:“活腻了是不是!”
“王爷就是杀了卑职,卑职也不能令王爷再度涉险!”
“我意已决。”四个字,震动山野,落叶簌簌。
呜呜。
奇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惊愕循声望去,面前的磐石上,蹲踞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冷月下,蓝眸熠熠,水溶一怔:“雪儿!”
雪儿呜呜的一声,雪球一般蹿到了水溶跟前,将口中衔着一只玉钗吐在水溶手中。
水溶一眼便知道这是黛玉的东西,手掌合拢:“雪儿,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雪儿嗷了一声,掉头便钻进密林深处。
水溶嘴角一勾:“跟上!”
冷月的清光,缓缓洒下。光滑圆润的磐石仿佛是个硕大的祭坛。
素衣的女子倒在磐石之上,冷月下,她紧阖的睫羽越发显出一种圣洁的,不食人间烟火色的美,美的撼人心扉。
两道黑影斜切在旁,其中一个人带着一张人皮鬼面,一身的黑衣仿佛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好美的女人。怪不得会把两个男人都勾的三魂去了一魂半。”声音沙哑低沉,却透着阴鸷。
“不见了她,都发了疯。”另一个人接口:“简直要把这座山踏平了。咱们的人,撤不及的,都废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找到这里。”
“意料之中。”黑衣人阴声一笑:“这才像是对手,否则就太没意思了,不过这一局谁也没赢--这位美人留在这里,陪他们玩。咱们,可就不奉陪了。走!”
“是!”
仿佛一滴墨,隐入深潭之中,不见了踪影,紧跟着是一声呼哨声,似乎能刺穿耳鼓的尖利。
就在这声呼哨声中,黛玉缓缓的睁开眼眸,额角剧烈的疼痛着,她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初时的恍惚懵懂,然后渐渐清明之后,便是一阵惊骇,这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她想的清楚,四周的密林中便剧烈的晃动起来,树叶被震落在地,风尾卷着腥膻的味道,然后便是一阵惊悚的闷吼声。
肌肤顿时起了一阵轻栗,下意识的缩了一下。黑暗中,庞然大物渐渐现了出来,面目酷肖于人,却生着獠牙。
是……熊……
那股腥臭更加浓烈。
小小的心,几乎要被压的裂开,黛玉几乎是绝望的闭上眼睛,轻轻的喃出了两个字,细不可闻。
难道是冥冥之中的感应么,当她的心里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几乎是同时,耳畔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玉儿!”
猛然睁开眼睛,她的身体却迅速的被护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水溶紧紧的拥住她:“别怕,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仿佛是一场梦,不,不是梦。
是他。
黛玉紧绷的身子,忽然缓缓的松下来,泪水,潸然而下。
“闭上眼睛,抱紧了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睁开眼睛,不许松开手。”水溶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泪水,舌尖将她的泪滴收入口中,甘美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