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琰咧开小嘴就笑,胖嘟嘟的小脸煞是可爱,脖子上挂着一个足金打的长命金锁。
水琬的颈上也挂着一个,只是花纹略有不同,重量样式都是一模一样,这是隆安帝特意命宫内的匠人打的,比的是皇子皇女的例。
江皇后给逗乐了:“瞧瞧,这小家伙冲我笑呢--今天跟着奶奶回宫,好不好啊--玉儿你看你看,他还笑呢。人都说小孩子哭闹的紧,他们倒是笑的时候更多,真真是可人疼。”
“那是看到皇后娘娘了。”黛玉道:“昨个夜里还闹呢,直我去了才好。”
紫鹃和雪雁在旁对视一眼,抿嘴直笑,王妃说的真真不错,只是当时王爷脸上那无奈劲儿,实在是让人想笑,阴着脸说世子:“怎么男孩子这么恋娘。这毛病得给他改。”
江皇后笑道:“小孩子家,恋娘也是难免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水溶正陪着隆安帝进来,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黑了黑,雪雁看在眼里愈发忍笑忍的辛苦。
隆安帝看着两个粉嘟嘟的小家伙,伸手道:“来来来,小如懿,过来叫皇爷爷抱抱。”
水琬真的就冲隆安帝扎着小手,依依呀呀。隆安帝哈哈的笑,抱着水琬,亲了又亲。
水溶看着隆安帝络腮胡须,再看看自家女儿娇嫩的小脸蛋,心疼的了不得,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倒是江皇后看出端倪,便将水琰交给黛玉,起身笑道:“好了皇上,小心吓着小姑娘,来,还是臣妾来抱。”
一面又将水琬抱了回来。黛玉看着水溶松了口气的神情,不觉轻轻的一笑。
隆安帝却道:“水溶啊,朕给你说的事,你放在心上。”
水溶道:“是,臣遵旨。”
和黛玉相视一眼,只怕也难,这解铃还需系铃人。
正然说着,一个朗朗的声音响起:“还不快让孤看看我侄儿和侄女儿。”
宇文恪大步而至,见到隆安帝和江皇后也是一怔,有些意外道:“父皇、母后,怎么……”
隆安帝翘着胡子:“怎么,许你来凑凑热闹,就不许朕和你母后来凑热闹?”
宇文恪笑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父皇和母后要来,何不跟儿子说一声,一起过来倒也便宜。”
江皇后道:“只怕你躲还躲不得呢。”
宇文恪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多提,一面抱起水琰来逗弄:“小琰儿,叫伯伯。”
水琰真的很配合的动了动小嘴,宇文恪不觉笑了起来,神情十分温柔。
隆安帝在旁和江皇后道:“哎,没想到恪儿也这么喜欢孩子。”
一句话,越发令宇文恪哭笑不得,黛玉无法,只得说些别的将话题岔开才罢。
隆安帝和江皇后在这里坐了一坐,又赐了些东西来,便也就走了,宇文恪只说和水溶有事商议,便要多留一会儿。隆安帝和江皇后也理会,只又嘱咐黛玉和水溶得空带了两个孩子到宫里去。
“这宫里,人少,冷清。有个孩子还热闹些。”江皇后道。
这话,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水溶一面应着一面瞥了一眼宇文恪。
一时,隆安帝起驾回宫。黛玉便带着孩子去歇歇,水溶和宇文恪便去园子里闲坐说话。
谁想,这二人对面坐着,却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最后宇文恪终于忍无可忍:“说话!”
水溶故作惶恐道:“太子殿下令臣说什么?”
宇文恪哼了声,一脸都是老郎中,你少给我开这个方的表情。
水溶微微一笑:“皇上确实跟我提了,要我得空劝劝你,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
宇文恪敛起笑容,叹了声才要开口。水溶打断:“别跟我说什么大局才定、新丧未久,你也并不是为了这个缘故,你是在犹豫,你以为自己还看不清楚,可是这犹豫却是最大的在乎,你不忍心。你知道她若留在你身边,面对的会是什么。”
一眼间,便透辟了他的心思,这才是知心知意,同甘共苦若许年的兄弟:“其实,她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之所以没有留她,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样是算不算对她好。”
无休无止的规矩束缚,行动便被冠上国体,那样无拘无束的女孩,他怎舍得就这么折断她的双翼,将她困在皇宫之内,哪怕是以情之名。纵然她甘之如饴,他又于心何忍。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水溶一笑道:“也罢。京城不乏名门闺秀,你勾勾手指便可以从乾阳门排到宁武门,你要选一个高贵端庄的太子妃或者皇后,并不难。”
宇文恪眉心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溶看着他的神情,心下已经了然:“我是说,你当然可以娶别人,冰儿也不是非嫁给你不可,只是我想知道,设或如此,你不会觉得愧疚?”
“愧疚?”宇文恪摇头:“不是愧疚,而是遗憾……还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静静的看着水溶,突然笑了一下:“多谢了,兄弟。”
水溶叹了口气:“为德,情字本就是自私的,一时犹豫,便可能抱憾终身。”
“灏之说的对。”黛玉不知何时缓缓近前,望着宇文恪道:“三哥,冰儿对你情分不输任何人,三哥既如此怜惜,更不会令冰儿委屈,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
宇文恪望着黛玉,嘴角扯开一丝淡淡的笑:“我知道了。”
水溶轻轻的挽着黛玉的手:“正是如此,既然选择了,就不该让她受委屈,有时候,身不由己四个字,不过是托词罢了,我始终相信事在人为。”
黛玉转眸凝着他,微微一笑,点头。
宇文恪心中释然,却佯作不悦的皱皱眉:“行了行了,你们二人就非在我跟前现恩爱。”
水溶看看天色:“太子殿下,都这个时辰了,你不回宫么。”
宇文恪哼道:“回宫做什么,难道我那侄儿侄女的百岁宴,都不肯算我一桌席面?孤王今日还就不走了。”
水溶向黛玉道:“玉儿,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跑到咱们这里讨吃,你说赏不赏他?”
黛玉忍着笑,嗔了一眼,便令人去准备晚膳。
这里水溶道:“我知道你为何要在这里,你是怕回宫去,皇上和娘娘要你去陪他们用膳。”
宇文恪瞥他一眼:“孤王会怕用膳?”
水溶淡淡促狭的笑道:“用膳当然不怕,怕只怕,你不在那一堆美女卷轴中选出一位现在的太子妃日后的皇后来,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不许你过关的。”
一拳把某位算无遗策玉树临风的王爷的鼻子打歪是什样子,现在宇文恪很想知道。
在他发火之前,水溶却恢复了正色:“你可要快些,不然要被别人抢了先。”
有件事,水溶没有告诉宇文恪。
是魏子谦陪着冰儿走的,这厮利用手中的印信开了关门,放了赫连冰离开,然后自己也……跟着去了!
春日渐染,纵然是遥远荒寒的北疆,亦渐有了暖意,冰河初裂,草根泛起了黄绿。
一骑枣红色的骏马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少女一身红衣劲装,黑发飞扬,只是脸上多了一副银质的面具,正是赫连冰。
急行一阵之后,马儿都跑出了一身的汗,赫连冰才缓缓的放慢了速度,驻马在缓坡之上,静静的望着天与地之间灿烂的晚霞,一动不动,整个人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暮色转眼苍茫。
这时候,清脆的马蹄声自身后的方向疾驰而至,而赫连冰仍然没有动,只是淡淡的道:“子谦。”
魏子谦嗯了声,令马缓缓的近前,却并不做声,只是陪着她一道看着夕阳吐艳。
天与地之间,似乎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燃过之后,却就无声的寂灭,黑暗渐渐笼下。
“你还不回燕都么。”赫连冰终于开口:“在这样下去,人就该传你谋叛了,这可担不起。”
魏子谦只是平静的道:“不妨。”
赫连冰怎不明白,却也只说了两个字:“何必。”
一丝心痛蔓延而起,原来,为情而痛,是这般滋味。魏子谦微微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赫连冰微微垂了下眸,旋又抬起:“哥哥一直想要把我嫁出去,我和他说,别费心了,我早已不想这件事了。就这样,也挺好的。”
远离牙帐,远离石国,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魏子谦望着她:“如果是他呢?”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不可能。”
“他来了。”说出这几个字,天知道魏子谦有多么的艰难,可是,他必须说出来,选择要由她来做。
他来了!
三个字,令赫连冰心剧烈的一震,握着马缰的手也微微的生出一丝颤抖,半晌,她听到自己有些哑的声音:“是吗。”
最初,她有过期盼,那隐隐的一点期盼让她在跨过边城的界碑时还忍不住回望,可是三个月的音信不通,她自以为已经平静,可是这个时候,这三个普普通通的字再度令她的心头起了涟漪,不,是翻江搅海,不辨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