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房间扮鬼吓人吗?”
景亦文拥着被子,靠坐在床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两边脸颊,只余额上尖尖的美人尖,还有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如此样貌,却不会给人女气的感觉,也许是那一双微蹙的剑眉,给他平添了几分英气。
“轰隆……”
容歆绿刚想说话,天上又是一道雷声滚过,她身体微颤,忍不住朝景亦文靠近。
“你这是……怕打雷?”他微微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你怕打雷?”
容歆绿点点头。
“所以,”景亦文坐直身子,靠近她,“你这么晚到我屋里来,想跟我睡?”
容歆绿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行!”景亦文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
“我不习惯!”
“……”
他那一副倨傲的样子,一副你想都别想的神情,让容歆绿气的牙痒痒,她也不想求他,拔腿便想走。
这时天上轰隆一声巨响,容歆绿刚鼓起的勇气嗖地被吓没了,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就让我……睡一晚上吧,”她有些抽噎地说:“我睡觉很老实的,我绝对绝对……不会打扰你!”
说着,容歆绿掀开他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已经很晚了,快睡吧!”大有一赖到底的架势!
也不知是她的耍赖起了作用,还是他被她的眼泪软化了,景亦文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弯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也钻进被窝睡下了。
窗外的雨还在哗哗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变小的趋势。
“咚——咚!咚!咚!咚!”
远远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混合着雨声,听得不甚真切。
“嘭!嘭!嘭!嘭!”
“嘭!嘭!嘭!”
门房值夜的小厮被这声音吵醒,翻了个身,忍不住抱怨道:“这打更的怎么没完了?”
“嘭!嘭!救……命,救……”
景府的大门被人擂得山响,被这雨声一盖,依然能隐约传入门房的耳中。
他迷迷糊糊的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救命!救……命!”
这下他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他赶紧下床,抓起门边的油纸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边,掀开门上亮子*问:“谁呀?大半夜的敲门喊救命?”
“这位小哥,我们是江北巡抚胡应喜大人府上的,这是我们家小姐,昨日还与我们太太来过你们府上作客,我们太太与府上三太太是表姐妹。”说话的是位年轻姑娘,说起他们家太太时,不知怎么的有些哽咽。
不过她这样一说,门房想起来了,昨日也是他给开的门,说话的姑娘就跟在小姐的身后,应该是胡府小姐的贴身丫鬟。难怪这样眼熟呢!
门房赶紧把门打开,“怎地这大半夜的跑来了?你们不是今早走了吗?我们三老爷还去码头送了你们呢!”
谁知门一开,那胡府小姐扑通一声给门房跪了下来:“求您,求您救救我爹娘吧!”
“哎哟,”门房兀地见这仗势,被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呀!”他赶紧上前两步想去扶她起来,又觉不妥,对那丫鬟道:“快把你们小姐扶起来,这要是让老太爷看见,非打折了我的腿不可!”
可那丫鬟不但没把胡莞尔扶起来,她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求您,快去通知景老太爷,救救我们家老爷太太吧,晚了可就没命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的船翻了!”
“什么?哎呦,你们怎么不早说!”门房急的跺脚,赶紧把人带到外院花厅候着,自己去找内院小厮递话,尽快把这情况通报给老太爷。
寅时正是好眠的时候,景如天从美梦中被叫醒,刚想发火,听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完,二话没说,立刻召集人手,带人前往码头。
空青园中,胡莞尔主仆正在向景俞氏叙述整件事情的经过。确切的说,是丫鬟月亮在说,胡莞尔的神情一直都是呆呆的。
“我们的船,刚驶出扬州码头,天便开始下雨,起初还不大,船家说可以赶到下一个不远的城镇停靠。我们老爷就答应了,谁知后来,雨势越来越大,船家赶紧把船再折回扬州,已经来不及了。雨太大了,船根本靠不了岸,就在码头附近,一个大浪过来,船翻了!”
“可怜的孩子!”
“我还识得几分水性,带着小姐拼命游回岸边,再想救老爷太太,可是天太黑,雨又大,水也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在这扬州城我们只认得三太太,只有跑来向您求救。”
景俞氏听完月亮所说,怜爱的拍拍胡莞尔放在膝上的手,“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我家老太爷已经带人去找了,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大可放心!”
胡莞尔听见景俞氏这样说,面上好像才恢复几分生气,“多谢景老太爷,景老太太出手相助,”她又跪了下来,“你们的恩情,莞尔铭记在心!以后若是有用的着莞尔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咚咚咚给景俞氏磕了三个响头。
月亮也跟着小姐一起,给景俞氏磕了头。
“乖孩子,乖孩子,”景俞氏赶紧把胡莞尔扶了起来,“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早点休息吧,别把身子骨再给熬坏了!一有你父母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景俞氏指挥丫鬟婆子,在离空青园不远的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大厢房,让她们歇下了。
第二日清晨,景亦文是被冻醒的,他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盖。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侧头看去,容歆绿睡得正香。
她侧身躺着,面对着他,身上本该属于他的凉被,被她紧紧的裹着。
原来爱笑的眼睛,现在乖乖的闭着,长长的睫毛有些调皮的上翘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在清早浅浅的蓝黑色的晨光中,显得特别宁静。
景亦文自出娘胎那一刻起,便再没有同别人同床共枕过。这样的早晨,暮然看见如此宁静的睡颜,他的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第玖回
景亦文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觉得看见她睡在自己身旁,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出一股淡淡的暖意,那般温暖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有点热热的,也夹着几分忐忑。
他在浅浅的晨光中,呆愣了许久,第一次,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犹豫起来。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头也有些沉。这感觉他可熟悉了,怕是昨晚上没盖被子,着凉了!
他又看了看容歆绿,忍不住戳了戳她红扑扑的脸蛋,“睡得这么香?让你抢我的凉被,哼!”又戳了戳,容歆绿还是没反应,“我可要去给祖母请安了!”
说完,起身洗漱完毕,去了空青园。
老太太怜惜孙子,早就免了他的晨昏定省,连带的连容歆绿的也免了,这一大早的,景亦文去给她请安,可把她高兴坏了,“乖孙,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大早巴巴跑来给祖母请安!”
“昨日夜里,雨大雷大,新媳妇被吓得都爬到我床上了,孙儿担心祖母是不是也被雷吓着了,特意早起,过来看看。”
“祖母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会怕打雷。”景俞氏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表面上安抚了景亦文,心中却暗想:这乡下的女子,真是不~要~脸,文儿还这样小,就想着爬床,是怕病好了之后被休,就赶紧生米煮熟饭吗?也不想想他才几岁!
景亦文在一旁,把景俞氏的表情都看在眼中,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道:“既然祖母没事,那孙儿便先行告退,孙儿一会还要去书斋。”
“去吧,用功读书!”
“是。”景亦文慢慢退了出去。
待景亦文走后,景俞氏反复想着刚才他说的话,越想越气,把手上端着的,刚刚景亦文敬的茶往地上猛地一摔,吼道:“来人,去给我把容歆绿绑来!”
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当家主母的话不敢不听。去了景天苑只说老太太有请,就这样把毫不知情的容歆绿带来了。
“孙媳妇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容歆绿进了花厅,直觉气氛很是压抑。
老太太一声不吭地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掐着一串念珠,皱着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碧青站在老太太身后,轻轻地给她打着扇子,头也不抬,眼睛只是看着手中的扇柄,十分专注的样子。
其余丫鬟婆子分列两旁,大气也不敢出。
容歆绿赶紧把自己从昨日到今日所做的事情全都回想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不合规矩的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没做错事,便没什么可怕的,遂挺直了腰,继续垂着头,立在一边。
景俞氏没有说话,容歆绿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