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下到山脚下,突然发现山下围了一圈禁卫军,而其中一名士兵手中钳制住的,赫然是霍容,另外有一名士兵,正探手在她的怀中摸来摸去。
见此情景,杜思危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景亦文见到禁卫军在此,心中咯噔一下:禁卫军受皇帝直接管辖,做事一向不讲情面,又掌有可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此番前来,怕是事有不妙。
后来景亦文又听见杜思危那一声大喊,生怕他冲动误事,伸手想要拦住他,一个没抓住,杜思危便挺身冲了出去。
他略微思索一番,便转身对许崇说,“烦请许兄送容姑娘回医馆。”
容歆绿不想走,可是又怕留下来不但帮不上忙,还会给他添麻烦。她有些犹豫地拉住他的衣袖,用商量的语气,小声问:“我想留下来陪你,好吗?”
许崇在一旁看见如此情形,也心知不妙。可他并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遂说道:“咱们三兄弟,有难同当,我也不走。”
景亦文拍拍他们的肩膀,宽慰道:“没那么严重,若你们真不想走,便留下吧!切记要保持镇静,不可随意与他们发生冲突。”
待两人都点头答应后,景亦文才带着他们过去。
他们三人走到杜思危身边,便齐齐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杜思危使出全身力气,也冲不破军队的阻拦,他急了,大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随意掳人,你们可知,她是谁?”
这时,禁卫军都尉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面玄铁令牌,在杜思危的面前晃了晃,道:“禁卫军奉旨捉拿叛党,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乍一听见叛党这个词,杜思危只觉脑子里哄地一下,炸开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大哥,大哥你看看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可能是叛党?”
景亦文一直站在他身边,见状轻轻拍了拍杜思危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又自腰间取下牙牌,上面刻了他的姓名,任职机构以及官衔等级,递与头领,朗声道:“在下翰林院景亦文,敢问都尉,这督军府家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叛党了?”
都尉验过牙牌真伪之后,递还给景亦文,并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景大人您还不知道吧?霍督军他……反了!”
霍容离他们也比较近,而且那都尉的声音,真心不算轻。
霍容听见都尉说自己的爹反了,先是呆愣了一下,而后立刻激动起来,“不可能,你骗人,我爹不会反的,我爹效忠于皇上,他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哼哼……”那头领扬了扬手中的信件,那是刚刚从霍容身上搜出来的,“若不是反贼,你爹为何要你将京城格局图带出城交与他?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不是的,那不是格局图。”其实霍容自己也不清楚,那究竟是,或不是。
因为她每次出行,不是坐马车,便是乘轿子,对京城的大街小巷一点儿也不了解,她无力反驳,只得不停地重复,“那不是格局图……”
“一切自有皇上定夺。”都尉对士兵挥了挥手道:“好了,带走吧!”
“啊~~~我不去,不去,”霍容一听要被带入皇宫,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去找我爹……”
抓她的士兵有些钳制不住她这样疯狂的举动,一个不留神,手松了,霍容立刻向后一撞,把那人撞倒在地,然后她便像没头苍蝇般,胡乱窜着。
“快,抓住她!”
霍容身材娇小,动作十分灵活,左躲右闪地,禁卫军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霍容胡乱跑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一个士兵相对少一点的薄弱地方,便朝那边猛冲过去,竟然真的让她突围了。
“站住!”禁卫军都尉大声喝道。
霍容置若罔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过这几人,便可以找到爹爹派来接应的人了。
都尉见霍容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眯起双眼,握紧了手中的亮银色长枪,缓缓举了起来……
“不要,阿容~~~”
“霍姑娘,停下,快停下!”
霍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杜思危撕心裂肺的大喊,还有景亦文,也在高声喊着她的声音,她有些迟疑,但是脚下没停。
突然,她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很细微的嗡嗡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着自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只觉后背一凉,接着是一阵剜肉剔骨般的剧痛……
霍容亦被惯性带着,身子朝前一扑,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她慢慢低下头,看见一柄铮亮的银色长枪头,从自己的前胸穿出,牢牢地扎入土中。
霍容,被一杆银枪,钉在了地上。
见到眼前这一幕,容歆绿的眼泪哗地便流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想要把枪头从地上j□j。景亦文同杜思危许崇也都过来帮忙,他们合力,费了好大的劲,才小心翼翼地把枪头从地上拔出。
容歆绿轻轻地把霍容翻转过来,让杜思危扶着,她自己则按压了霍容身上的几个穴道,想帮她先止住血,又往她嘴里塞了几颗续命丸,希望能挽救她的性命。
可是血,不断地从霍容的嘴里,往外冒着……
霍容曾经那样地陷害过容歆绿,她确实不喜欢霍容,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让她去死,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法。
她想救她,她还这样年轻!
霍容不知道容歆绿所做的努力,她只觉得冷,她觉得身上的热量,正源源不断地从胸口那个大洞流走,她抬起手,想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
慢慢地,她的手垂了下来,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禁卫军都尉缓缓走到他们旁边,伸手握住枪柄,猛然向上一提,便把枪拔了出来。霍容的身子像块破布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猛烈一颤,接着,便瘫软在地。
杜思危见他如此不尊重霍容的尸身,气的目眦尽裂,便要起身,被景亦文死死摁住了。
都尉斜睨了他一眼,接着把枪立在一边,好让血顺着凹槽流入土中。他又看了看身旁颓然坐在地上的四个年轻人,慢慢道:“景大人,您是不是该入宫一趟,跟皇上解释解释,你们为何与叛党在一起?”
第46章
霍恭肃端坐在景府空青园的书房中,手中把玩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镇纸,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
军师邹谦行在翻看书架上的藏书。
扬州知府李顺青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候着。
而这景府的正牌当家人景如天,身姿挺拔地站在另一旁,眉心纠结,眼睛牢牢地盯着邹谦行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弄坏了自己的藏书。
“禀告都督,”这时,随侍来到书房门口,“景府上下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银票。”
霍恭肃嗖然握紧手上的玉,随即问道:“那其它值钱的东西呢?”
“……”随侍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说:“只找到半箱银子,一箱上好的衣料和两匣子百年老山参。”
“呯……”霍恭肃气得一拳砸到百年黄花梨木的桌子上,硬是把那桌子砸得缺了一个小角,喘了两口粗气,恨恨瞪着景如天道:“你这个老匹夫!!!本帅让你筹备的十万两军饷呢?”
“主帅,切莫动气!”邹谦行立刻走到霍恭肃身边,执起他的手,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自古商贾多奸猾,当日您便应该扣住他的银票不放!看他如何转移得了。”
约莫十日之前,霍恭肃便找到了景如天,想让他筹集十万两白银充作军饷,当时人在屋檐下,景如天不得不假意应承,打算事后再找机会脱身,却不料霍恭肃暗中把扬州城围得铁桶似的密不透风,景家无论如何是跑不了了。
也许景家的百年基业,便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祖上蒙羞,万幸景亦文在京城之中,那是景家最后的一点血脉!
事已至此,景如天懒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他不屑地斜睨了邹谦行一眼,转而对霍恭肃说:“景家的银子,是我们几辈人,勤勤恳恳赚来的,都是干净的血汗钱,国难当头,若是皇上要用,景某自当双手奉上,其他人嘛,哼哼……”
“皇上?”霍恭肃勾起嘴角,“本帅不是马上便要荣登大宝了?
“凭你也配?你……”
“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
景如天还想再说什么,被李顺青一把拉住,死死摁住不让他说。
“还是你识时务啊!”霍恭肃瞟了李顺青一眼,淡淡道:“说起来,你们也是亲戚,这景家转移银票,你肯定也没少参合吧?在这演戏给谁看呢?”
听他这样说,李顺青的汗登时就下来了,他啪地一声跪到地上,忙不迭地磕头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好了!”见他那副窝囊样,霍恭肃就觉得碍眼,“那狗皇帝怎么就选了你这样的人做官,难怪大宏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