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拿软布,沾了沾放了细盐的温水,小心仔细地擦拭伤口。
那伤口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绽开,露出鲜红的嫩肉,软布沿着伤口的边缘擦上去,免不了有盐水会渗入,景亦文疼的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一声未吭。
林大夫见景亦文这样,眼中满是赞许,他手上未停,嘴巴也喋喋不休:“可是你抢了我的儿媳妇,你说,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小林……大夫,年少有为,他日……他日必定……给您……觅得……觅得佳儿媳。”
“哈哈……”林大夫笑道,手上快速地洒上药粉,拿出白布带来盖住伤口,“三少,你这个时候,还不忘宽慰老夫啊!”
布带绕着景亦文的腰身,缠了几圈,在侧边打了个活结,林大夫道:“好了!”
景亦文这才长松了口气,觉得治疗过程好像过得还挺快的。
景安立刻拿着帕子,给景亦文擦额上的汗水。
林大夫站在一旁,颇感慨道:“也怪我家那小子,喜欢人家,不早些说,不然也就没你三少什么事了,唉……姻缘天注定!老夫也管不了这许多,你好好对容丫头!”
“我……会的。”
“休息吧!”
林大夫走出厢房,见容歆绿等在外面,便把情况跟她说了说,末了道:“师父知道你担心他的伤势,但你现在还是未嫁女子的身份,不方便在这久呆,跟师父回医馆。”
容歆绿有些不舍地朝厢房张望了下,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低低应了声是,转身跟着林大夫走了。
景亦文还未睡着,听见外面师徒的对话,有些哭笑不得:这林大夫,还说不在意,连让容歆绿进来看我一眼都不肯!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速度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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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拾贰回
景亦文的身体,在容歆绿和林大夫的调理和诊治下,恢复的很好,不到十日,伤口都差不多快要结痂了,景亦文已经能在容歆绿的搀扶下,下床慢慢走路了。
说到底,还是他年轻,恢复的快。
这日傍晚,容歆绿忙完医馆的事情,天色已经不早了,还在下着大雨,她收拾好便匆匆去了景府。
她进入正屋时,看见景亦文趴在床上,眼睛盯着大开的窗户发呆。
听见容歆绿的脚步声,他立刻看向门口,见果然是她,眼睛立时一亮,“怎么今日这么晚才来?”
容歆绿把伞放在门口滴水,自己随意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说道:“今日要配几幅新药,所以迟了些。”她走到窗边,把窗户关起来,“这样大的雨,还开着窗户,雨都打进来了。”
“整日趴着,闷也闷死了。”景亦文趴在床上,侧着头,双手垫在脸颊下,眼睛牢牢跟着容歆绿,“你每日只有这时辰才能来,呆不到两个时辰便要走,今日还晚到这么久,过来。”
容歆绿依言坐到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自然!”景亦文见她的头发上还有水珠,拿起床边备着的软布,想帮她擦,谁知才刚刚起来一点,便碰到还未完全好伤口,疼的他嘶嘶倒吸凉气。
“你别动,我自己来吧!”容歆绿接过软布,自己慢慢擦了起来。
景亦文侧着身子,单手支着头,看着她,道:“真想快点好起来,整日这样躺着,哪儿都不能去!”
容歆绿知道他已卧床近半月,正常人都躺烦了,更何况他这从小身子不好,经常卧床的人呢?
景亦文小时候在床上的时间太长了,以致他长大后,只要身子好好的,便绝不肯呆在床上。
“今日的事情,都做完了么?”
“呼……”闻言,景亦文郁闷地往床上一趴,“早已完成,只待明日一早宫人来取。”
皇上说是说让他停职一月,谁知,停职却没停他的工作,每日一早便把翰林院需要草拟的文书,公告,记录等等全部派专人送到景府,待第二日来取时,再送上新的工作。
景亦文虽说不用去翰林院当值,可是现在每日做的事情,比他当值时还多,还没有俸禄可拿,这皇帝,真真打的好算盘!
“对了,我今日听芸娘说,霍小姐要被选入宫了?”
“嗯,”想到这个,景亦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皇上不知从哪儿,知道了霍容和皇后联合算计他的事,说霍容既然这么爱管皇家的事情,不如名正言顺,到宫中管个够。皇上还说,皇后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不足以做中宫表率,于是被禁足了,现在一切的事务,都交由淑妃代为打理。”
容歆绿见他笑得得意,不由试探着问:“这……不会是你做的吧?不如你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
“哈哈……”景亦文笑道:“自然不是,当日我没有在皇上面前说出霍容,便不会再透露。只不过,文书是我草拟的,今日刚刚送入宫中。”
如此,容歆绿便没想太多,她感慨道:“霍督军如此位高权重,也不能让自己的独生女儿,有个幸福的归宿。芸娘说她现在在家闹得可厉害了!”
景亦文听后,笑笑,并未说话。他上月在翰林院内,偶然看见一份机密文书,上书中军都督霍恭肃与倭人暗中来往,方才知晓皇上早已开始注意他了。
扬州城临近海边,不知霍督军年初时带着妻女游扬州,是否与倭人有关?如今倭人大军压境,战争一触即发,皇上还有心思选妃……现在又不是选秀女的时节,皇帝此时借由霍容与皇后的事情,召她入宫,是想挟制霍督军,还是另有打算呢?
景亦文思前想后了一番,只觉皇上怕是要有所动作了,他长叹口气,道:“圣意难测啊!”
容歆绿见他暗自蹙眉静思,也没打扰他,现下见他叹气,方才问道:“你在想什么?”
景亦文不想拿朝堂这些事情烦她,便说:“都是朝堂上的事,多思无益,不想了!”说完,他微微挺起身子,想去搂住容歆绿的腰,把她抱上床。
“嗯,这几日连降大雨,衣裳被褥都有些潮潮的,我去熏一熏吧。”谁知她刚好起身,又向前走了两步,景亦文这一搂,便扑了个空。
容歆绿回头,看见他高举着僵直的手臂,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亦文悻悻收回手,不满道:“那些事情,让丫鬟去做不就行了么?”
“你的衣物,我想自己熏。”
景亦文也笑起来,“那便让他们把熏笼抬进来,你在这屋里熏,我想看着你。”
不一会儿,小厮们抬着一只成人膝盖高的雕花银熏炉及五足香盘进来,容歆绿让他们摆在了床边不远处,丫鬟们又拿着一只拱形敞口的竹片熏笼进来。
东西搁置好后,下人们便都出去了。
容歆绿这才净手,拿出景亦文惯用的甘松香,一手捧着香盒,一手捏起小小的香丸,一颗一颗,小心地放入熏炉中。
渐渐地,甘松香凛冽的气息,从熏炉中缓缓逸出,容歆绿几度伸手,在熏炉灰面的上方,凭手感受热度,判断火势。
待温度渐热,她便把熏笼罩在熏炉的上方,将景亦文的衣服放到熏笼上,细火慢熏。
景亦文嘴边噙着笑,单臂支着脑袋,侧身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容歆绿的一举一动。
烛光在她娇美的脸颊上抹上一层暖色,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从容不迫,衣物的边边角角都能烘得干爽,熏得清香,显然是做惯了的。
景亦文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是她在熏,所以她走了之后,自己衣服上的香气,远远没有原来保持的那般长久。
嫁给自己以后,她真的是用心在照顾自己,用心做好妻子的角色,偏偏自己当时那般蠢钝,竟没有察觉,害得两人经历这番波折。
幸好老天垂怜,没让自己一直笨下去,此番情意,定珍之重之,此生不负!
容歆绿自是不知景亦文内心起伏,她只觉两道灼热的视线,不断地绕着自己打转,害得她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你干嘛老是盯着我呀!”
脸颊微红,声音似羞似嗔。
景亦文更觉她如此娇羞的表情,可爱无比,他略微思索一番,张口念道:“嫩红双脸似花明,两条眉黛远山横,几度试香纤手暖,满身甘松扑人香。”
屋外大雨瓢泼,屋内,香意盎然,如此良辰如此夜,景亦文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安宁,无比的温暖。
戌时刚过,容歆绿便又要走了,可是外面的雨势愈发大起来,天像是破了个大窟窿,雨水哗哗地朝下倾倒,人即便穿了蓑衣打了伞,在雨中不一会儿,也会淋得透湿。
“不如,今夜你就别走了,这么大的雨呢!”景亦文期盼得看着容歆绿。
“可是师父说……”
“今日天气这样寒,若是淋雨容易着凉,我让人在隔壁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明日一早再让马车送你回医馆,”景亦文强调道:“定不会耽误你明早开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