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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碧檀记 番外完结 (雯舟舟)



不知是不是错觉,毕庆堂觉得这个跟了他十来年,一向不露声色的司机,今日竟有了显而易见的喜悦,连挂档转方向盘的手势都轻快了许多。这一刻,他想,以后的日子他要对这个老司机更好些了。

“先生,咱们回毕公馆吗?”

“不,去太太住的公寓,看看她这几个月过得是怎么个糊涂日子。”

车在静寂的夜里驶在光影摇曳的上海街头,毕庆堂把谭央紧紧搂在怀里,她身上的温度与馨香那么熟悉,叫他想起他们新婚的那个晚上,他也是搂着不省人事的她坐在车上。八个寒暑的长度并不短,可如今回想起来却依然历历在目。他低下头一丝不苟的盯着自己怀中的小妹,他要把这个晚上记得牢靠些、再牢靠些,牢靠到足够使他在余生的光阴中细细品赏。

司机帮毕庆堂开了公寓的房门后便识趣的离开了,当毕庆堂看到他以为的‘谭央的糊涂日子’时,他的心忽悠一下子,慌了起来。

屋子整洁干净,家什齐全,桌子洁白台布上的花瓶里摆着一束百合,茶几上有两本杂志和盛放着凉开水的玻璃水瓶,门口的月历牌上有用自来水笔写上去的每日要做的事,厨房里有米有菜有盐有茶,书房里有桌有椅有字有画,两个卧房各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床是玫瑰粉的床单,床上还有几个洋娃娃,那是谭央为女儿准备的。另一张床,天青色的被褥叠得整齐,枕边摆着几本外文书,昏睡着的谭央便被放在了这张床上。

此时此刻,谭央身上那件海棠红的旗袍以及她头上的波浪卷在青白色的灯光下,刺痛着毕庆堂的眼睛,谭央那陌生而美丽的装扮以及这间陌生却秩序井然的公寓,叫毕庆堂这个半生铤而走险的冒险家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带着怒气的将自己的衣服一样一样的脱去,又一样一样的扔得满房间都是,他要把自己的痕迹留在谭央生活的房间里,更要留在谭央的心上、身上……

他就这样扑到床上将谭央压在身下,然后蓄意报复似的撕烂了她身上那件海棠红的旗袍,绸缎撕裂时产生尖利的声响,听在耳中凄厉至极。他把她头上的弄乱,然后埋下头去吻她的耳后,吮吸着她细腻白皙的颈部,凭着记忆,他可以想象的出她什么时候会笑着躲开,什么时候会喘不匀气,什么时候又会攀住他的肩。在熟悉的身体上,他想象着她的回应,虚虚实实中,他几个月来的思念与伤痛被暂时的麻醉了。

这一刻,尽管他身下的她是不省人事的傀儡他也满足了,可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不久前他明明还向她信誓旦旦的叫着,他毕庆堂还没沦落到去碰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他终是沦落了,如此苦捱下去,他实在不知自己最终会沦落成什么模样。

他的爱与思念像一把火,他只有将这火化成欲念纾解出来方能得到片刻的慰藉。也因此,这次他没有分寸没有节制,他随着自己的心纵情纵性,在一次次迫不及待的动作下,他竟然那么快就达到了顶点,快得他自己都吃惊。这么多年来女人卧于身下,他从未这样失态过。

就当他越攀越高的时候,他居然感到了他的小妹也随着他舒缩起来,就在他们一同达到巅峰的时候,神智不清的谭央竟然吟哦出,“大哥,大哥……”毕庆堂听罢便山崩地裂般的倒了下来,头埋在谭央的颈窝里,他泪盈双目不能自持。

这一刻,他竟别无所求的满足了,他甘愿独自将这缱绻的一时,当做两个人厮守了一辈子……

在这个夜里,他用肌肤之亲温暖着自己绝望的心,他用尽手段,只为让谭央在爱的顶点再喊一喊他大哥。可这个夜于他而言,终是那么短暂,很快天光大亮。谭央偶尔动了动手指,药效退了,她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毕庆堂深深的吻了她,那个吻持续了很久。随即起身穿上裤子,翻出口袋里的烟,疲惫不堪的坐在床对面的沙上,慢悠悠的抽起烟来。所以当谭央醒转过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到毕庆堂光着上身坐在沙上,漫不经心的吸着烟。

谭央坐起来,低头看到不着一缕的自己和身下狼狈不堪的床单,她又羞又恼,狠狠的盯着毕庆堂。毕庆堂并没有看她,只是把烟灰弹到了地上,不怀好意的笑了,“昨晚你喝多了,引诱我;我也喝多了,没把持住。咱们老夫老妻,轻车熟路了。”“你胡扯!”谭央大声喊道。“胡扯什么啊,你舒服得如仙如死的时候大哥大哥的喊,你忘了?”毕庆堂带着几分得意的揶揄着。

谭央愣了片刻,随即便一头倒在床上大哭起来,这哭声毫不克制,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她这一哭把毕庆堂哭懵了,可是只一瞬,毕庆堂便彻悟了,不论她把生活经营的多么井井有条,把衣着收拾的多么光鲜亮丽,她的心境同他的心境,竟是一般无二的……

毕庆堂将烟扔到地上,冲到床上狠狠的抱住了哭的天塌地坼的谭央,大声的解释,“小妹,我哄你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被下药了。你不要哭,是我,是我叫方雅姐在你的酒里下了药,吃了这药的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小妹不要哭了,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可是谭央的泪像一泻千里的山洪一般收不住、停不下,谭央就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毕庆堂就紧紧搂着她,哭到最后,她用沙哑的嗓子期期艾艾的说,“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来招我,我还得活下去,我还有囡囡!”这句话说罢,毕庆堂便觉得五内俱焚,巨大的悲怆排山倒海而来,他却硬撑着点头答道,“好,好,你放心。”

在这个偌大城市的小小一隅,在公寓的伶仃单人床上,她任情任性的哭着,他心痛又没奈何的守着,不知过了多久,谭央的哭声渐渐停息,毕庆堂小心翼翼的为她拢了拢头,摸到她冰凉的后背,又连忙拽来床边他的白西装外套为她披上。

谭央抹着脸上的泪水,直起身靠在床头上,低头凑巧看见了毕庆堂西装袖口上那抹桃红色的唇膏印子。谭央自己从不用这么艳的唇膏,她眼前晃出了昨晚那个妖娆的身影,眼泪就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毕庆堂见状长叹一口气,随后起身打开大衣柜的门为谭央找衣服,状似无心的说,“昨晚方雅姐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和胡连成一起去的她那里,那个姓胡的还明目张胆的对你献着殷勤。我就向方雅姐借了她舞厅里当红的歌女去赴宴,方雅姐嘲笑我,这么争风吃醋,是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才做得出的拙劣伎俩。我没理她,还故意在你面前和那个叫曼什么的姑娘腻在一起,我明知你心里会难受却也偏要那样做!因为,我今天想告诉你。”

说着,毕庆堂回过身,表情严肃的说,“我就想让你知道,若我昨天和那个姑娘做的事叫你难过了,那么你和胡连成在一起,我的痛苦与你相比便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者,”毕庆堂又将脸背过去,用低低的调子无奈的说道,“用你昨晚上的话说,悲哀百倍吧!”

毕庆堂这番话说完,两个人都沉浸在莫名的悲凉中,毕庆堂把找出的旗袍底衣都放到了谭央的手边,“穿好衣服,收拾收拾,和我去接囡囡吧。”谭央闻言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毕庆堂,毕庆堂勉力一笑,“以后你周末有时间都可以接囡囡过来陪你”,听罢他的话,谭央那哭得红肿的眼立马有了神采。毕庆堂看见她脸上的那生动无比的喜悦,不禁暗自慨叹,他这一辈子生死成败都坦然的很,不怨不悔、不凭运气、不靠老天眷顾,只一件事却是万分庆幸的,他庆幸同谭央生了女儿。

无论夫妻间经历怎样的分崩离析,各自走上多远的路,对彼此怀着多大的仇恨怨毒,只要他们有个孩子,他们的血肉就已经融铸在了一起,孩子,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彻底割舍彼此的一条纽带。

谭央穿好衣服后把床上的床单换了下来,毕庆堂就坐在卧室的沙上等着,这时候门铃响了,谭央便去开门。打开大门就看见胡连成站在外面,手里还捧着谭央前天晚上落在方雅那里的白色披肩。胡连成很关切的问,“昨天听人说你头疼先走了,时间太晚也不敢来叨扰,今天觉得怎么样了?”谭央略一愣,随即含糊的应着,“还好,胡先生,谢谢你,特地给我送一趟披肩!”略一顿,她又加了一句,“知道您一向忙,就不留您了。”说完,谭央从胡连成手里接过了披肩。

因为谭央一向对他都是这个态度,所以胡连成也不以为意,转身正要告辞时,就听见屋里一个声音热络道,“是胡大公子吗?进来坐坐吧,既然来一趟!小妹,你太失礼了,不叫人家喝杯水就走!”胡连成和谭央一同望回去,就看见毕庆堂从卧房走出来,衬衫敞开着,露出胸膛,他却懒洋洋的系着袖口的扣子。他身后,还有谭央换床单刚换到一半的凌乱床铺。

胡连成见这情形,深深的看了一眼谭央,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怨毒,一语不的转身走了。谭央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缓缓关上了门。在她身后,毕庆堂轻笑的问,“你猜他还会不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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