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锁心/与狼共枕,画白桑 出版完结+番外 (闫灵)
“哈瓦哥哥也会找我麻烦吗?”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那小子以后绝对是个薄情寡恩的家伙,若非要在他和沈鹏昊之间选,我倒宁愿小孽障嫁给沈鹏昊,至少后者温厚一些。
“娘,你也跟爹爹叫哥哥吧?”小孽障的表情看起来神秘且饶有兴趣,“梅姨说,你和爹爹很勇敢。”
“是吗?”那女人倒挺会骗人,世上多几个我们这种人,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我们正说着话,草亭外多了一个人影。这整座山都是李家的地盘,除了李卒自然没有外人。
“时辰到了,该动身上山了。”李卒跨进草亭,伸手摸摸小孽障的小抓髻。
“爹爹,我可以跟娘在这里吗?”
“不可以,你娘也要一起上山。”
我也要去?也对,既是要祭祖,他自然要拉上我,不然对不起祖宗。
周梅亦早我们一步上山,一身玫红的拖地长袍,看起来隆重得体,与他的庄重衣着恰好相称。
宗祠内的北墙凹陷处挂了一幅画像,画上是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他旁边站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落款处有一行小字:李公玄北定关外,妻柳氏,余子卒绘,女城斜同拜。
离这张画像三尺远的侧墙上,面朝东挂了另一幅画,画上只有孤孤单单一个女子,风姿绰约,愁眉啼妆,看上去面熟得很,因为每每照镜子,我都能看到一张与这画像长得差不多的脸,想必这就是陆子画吧。一个笨得要命的女人,为一个男人藏了一生一世,到死还要形单影只。在距离他三尺外的距离看着别人夫妻成双成对,这张画的落款更有意思:女城斜立,卒同拜。
“这张画上的人和娘长得好像。”小孽障的眼最尖。
“嗯,她是娘的生母,自然是像。”想必就是李卒让人照着我画下的,因为陆子画到底长生母样,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娘的娘?”
“是啊,娘的娘。”
不知为什么,我看这张画,怎么看怎么碍眼,不禁上前几步,伸手将画扯下。
她是我的生母,虽然于我没有养教之泽,但终归是有生育之恩,看着她站在人家夫妻面前形单影只,不如送她一程,以免死了还要遭人指点。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李玄的真爱,终归是见不得光的地位,平白立在人家的宗祠里也难堪,不如归去,了断这段孽缘,相信对她也是件好事。
当着李玄画像的面,我烧了陆子画的画像,就当是替她和李玄做个了断吧。不管他们曾经是多么的郎情妾意,终归是没有死在一处,这便是没有缘分,何苦继续纠缠?
“娘,为什么要烧姥姥的画?”
“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即便李卒对她再特殊,她仍然站不到李玄身边,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名分。以前,我总以为这种说法是个笑话,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世人说得很对,名不正则言不顺,陆子画就是个妾,永远只是个多余的人,她不该留在这儿,否则伤人害己。
“那哪儿该是姥姥待的地方?”小孽障蹲到我腿边,帮着一起烧画。
“她会自己找到的。”
烧完陆子画的画像,我起身到供桌上拈来一炷香,凑近烛火点上,抬头看向李玄的画像。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英武,他看上去像个腼腆的儒生,身上的盔甲应该换作白袍玉扇才合适。
第一次见面呢,如果他还活着,也许陆子画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今日的我,或许我也会像身后那个周梅亦一样,成为李府中的千金闺秀,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或者怎么拢住丈夫的心,不让后来的妾室占上风。
可大概就是他的报应吧,不过他的选择没有错,瞧着李家的宗祠,是李卒亲手为他盖的,宽敞雄伟,他没有救错他,李卒不但让李家重履巅峰,更可能让李家青史留名,九泉之下,他该含笑了。
我把香插进香炉,回头:“好了,我先带小孽障回去。”这话是对李卒说的。
今日是他们新人来祭奠祖先,我不过是个陪客,不方便在这儿站着,而且也没那个工夫看他们的繁文缛节。
李卒神情漠然,生气倒不至于,不过对我烧画、早退的举动,应该是不高兴的。祭奠祖先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很庄重的。
可他也清楚我的性情,既然敢带我来,就该做好这种准备。
“走了。”我拍拍小孽障的抓髻。这抓髻梳得真是好看,我也该学学怎么编头发,方便以后给她打扮。
当着他们这对新人的面,我领了小孽障堂皇离去。
除了宗祠的门,外面便是宽阔的青石露台,露台南是陡立的台阶。老皇帝竟然允许李卒修筑这么气派的李家宗祠,可见他们在政事上真的达到了某种默契。
“娘,那边种了好多梅树。”小孽障指着西南坡,细细给我做介绍,这里她来过,“皓雪以前最爱在那儿跑。”
说起皓雪,我这次没有见到它。
“皓雪呢?”
小孽障的眼睛水汪汪的:“爹爹说它不属于中原,应该让它回去,而且……”
“而且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它不开心,而且我现在有个小皓雪呀。”她手里攥着哈瓦送她的“水晶狼”,喜笑颜开。
让小孽障放弃皓雪,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李卒是用什么方法让她放手的?他为什么要把皓雪送走?我想不通。
我倚在红梅树下,望着小孽障带着小黑在梅林里疯跑,没了皓雪,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咯吱——咯吱——
踩雪声自身后传来,大概是祭奠仪式完成了,否则他也没空过来。
“为什么要把皓雪送走?”我问他,眼睛却仍看着前方。
“皓雪染了恶疾,未免丫头难过,只能骗她。”他在我身侧半尺的位置站定。
皓雪染了恶疾?怎么可能!
“它一向健壮。”
“再健壮也有生老病死的时候。”
我还是觉得不可信,皓雪怎么可能突然病死?
“过两天,我会北上,你跟我一起走。”
“小孽障呢?你打算把她留在这儿?”
“她隔一段时间要进宫请安,所以暂时要留在京都。”
他没应声,只是继续道:“周梅亦倒是挺会带孩子,你可以放心。”
“想带,你们可以自己生。”没了皓雪的小孽障,又没有娘亲在身边,爹爹也是一年半载不见人,太可怜。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样。”
不会像我想的那样?
“你别把女人都当成安氏和我这样的,要么心机深沉、阴险狡诈,要么杀气外露、残暴无良,还有很多种。不过这个周梅亦倒真的挺适合你,短短一年就能让你们如此信任。”我必须承认她胜过我百倍,当年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几乎脱去一层皮,“你是该找个合适的女人做妻子。”要聪慧,要知书达理,还要出身高贵。
他靠在梅枝上,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孩子闹脾气。
我知道自己在气头上,说话意气用事,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决定。
“原以为你会动手杀掉周梅亦。”他带着笑意道。
“我是想,不过你不同意,小孽障也不愿意。”他们俩都不愿意的事,我做不成。
“再等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
我懒得理他会不会变好。
话至此,周梅亦也缓步来到梅林外,见我们如此情形,忙低眉转开视线。
“燕生,先送周姑娘回府。”他对林外的随身侍卫如此吩咐。
周梅亦福身后离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你确定她不会像安氏那样?”安氏也是喜欢他的,虽然更喜欢权势,但始终还是放不下他,这个周梅亦因为什么让他如此信任?如果三年之后,她不能如约退出,他会怎么办?杀了她,然后让我顶替她的位子?
“她比她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笑笑,一片梅瓣飘荡荡地落进他的掌心,被他握住。
我忍不住,冷哼:“对女人来说,你真是个混账。”
大概是对我的话不甚明白,他眉头微微蹙起。
周梅亦不是安氏,周家不是安家,一个六朝贵族元老,一个外戚新贵,显然前者更有底蕴。
在这样一个家族出生的女人,显然更具行事智慧和耐性,我不晓得她与李卒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交易,才会让她愿意做我的替身,并且答应在三年之后隐秘消失,将亲王妃的身份禅让出来。
让一个人守信简单,壤一个人守情却难,李卒贵为军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且在齐国也拥有绝对的权势。一个男人,先不论他的出身和相貌,一旦掌权,便有一种收集人心的魔性,那周梅亦再怎么聪慧、理智,依然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要她不动心,很难。
回到月革的这一年间,我收到她送来的四份礼物,其中一份是上半年送来的,三份是下半年送来的,从礼物的频密可以看出这女子似乎有点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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