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无法,本不想趟这一趟浑水的,见被二人拆了台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方孟虽然老实却也是个聪明的,以叶挽思那不好惹的派头若是被她知道方墨有心骗他只怕会有大麻烦,更何况对方已经明白了那冬乌的出处,是以只能顺着方孟给的台阶下了,面上颇为尴尬:“公子恕罪,是在下轻浮了”
叶挽思怎么可能不知道几人的把戏,其实她并不一定非要几人带路,只是事关严绍她只能谨慎行事,以防万一。
“不知此行该走哪条道最为稳妥?”
方孟拍着胸口自信的朝着叶挽思一笑“公子放心,这小路是我们几兄弟歪打正着找着的,论脚程可能要六日左右,若是马车只要两日两夜即可”
叶挽思闻言点头,正要开口便觉胸口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之意袭来,不由掩唇猛的咳嗽出声,葱白修长的双手紧抓着桌上的方布,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茶盏倾斜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凌霄闻言心下大定,早去一日严绍便多一分救治的希望,不由一阵欣喜。却见本好好端坐的叶挽思突然弯腰猛咳起来,揪着方布的指节因用力布满青筋,白玉般的面庞迅速涨红隐隐透紫,他对叶挽思冷静高贵的印象太深却忘了她身体并不若常人健康,一时便有些愣了神。
屋内几人见原本正襟端坐的贵公子突然咳嗽起来也是无比意外,方其见凌霄还傻愣着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走到叶挽思身边扶起那咳弯了腰的身躯用宽厚的大掌轻拍其背,只觉手下的锦缎虽是无比柔软但锦缎下的身躯却消瘦得咯人,便回头焦急的朝一旁的人道:“快把窗户打开透气”方尚闻言马上点头便去开窗。
凌霄回过神来便看到自家小姐竟被人半拥入怀中,这还得了,想起灵珊给他的药瓶,倒了茶水取出一粒便给叶挽思服下。
叶挽思只觉胸肺的空气都被榨干,干咳伴随着窒息袭来让她顿时天旋地转,此时就着药丸喝下才好了些呼吸却依旧急促,凌霄欲从男子手中接过叶挽思却见她紧紧掐着人家的手,只能伏下身轻轻的帮她顺着气,不成想她居然有这么重的旧疾,凌霄不由皱眉。
方其见对方咳嗽声渐渐消逝便暗暗松了口气,突觉手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看去却见一双莹白如玉的双手正掐着他的手腕,粉红的指甲盖因用力而发白,指尖嫩如凝脂通红一片,一时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凌霄见着叶挽思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余下一片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轻轻摇了摇叶挽思“公子,可好些了?”
叶挽思已缓过气了,只是颇觉疲惫,松开紧握着的手却见对方手腕留着深深的几个指甲印,隐隐冒出血丝,对着身旁之人不由带了一份愧意“劳烦公子了,这伤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药”
方孟踹了弟弟一脚,不明他呆呆的在看什么,“没事没事,他皮粗肉厚的过两天就好,不用什么伤药”
方墨看着对方苍白得透明的脸就要告退,“叨扰公子了,我等这就告辞,有事着人吩咐一声便是”
叶挽思连忙喝了几大口冷茶将咳意压下,即便是顽疾发作她亦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没有一丝狼狈。恢复了以往那清冷优雅的神态,“不急,既然方大公子已有对策这便启程吧,方才诸位公子也看到了,在下这一幅躯体若是再不救治只怕不到几日便要归西了。”
众人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说出这一番话皆是心中微震,嘴上意思说是要求药救命,却是一派无所谓的神色,这男子看似还未弱冠便已将生死看得如此透彻真是世所罕见。
凌霄皱眉,他当然是希望能快点去救严绍的,只是看叶挽思的身体摆明不能逞强。“公子……”
“多说无益,我意已决”说着便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皱褶,系上狐皮大氅朝凌霄看了一眼。
看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凌霄点头,众人虽心有疑议却也不敢违抗她的话。
半刻钟后,在掌柜的点头哈腰中,两辆马车疾驰而去,与来时的不同,这次叶挽思的马车却是跟在了后头。
☆、第十四章 愿者上钩
远处恢宏雄伟的寺庙黄墙耸天,此时正是人潮涌动,一路而来形形色色的华丽马车贵妇千金比比皆是,阴冷的天气挡不住这佛光寺鼎盛的香火,远远便可以看见寺内升起的袅袅青烟。因着寺庙建于云峰山后,相传那山上的神仙便是在这庙里接受世人朝拜香火供奉,再加上此处求签颇为灵验是以年底从远处而来还愿求神的更是不知凡几。
而此时一辆古朴大气的马车在寺门前停下,一个身披大氅着一身紫衣的贵妇人自车上而下,赤金镶的孔雀金钗垂下的璎珞与宝石耳坠在白瓷般的侧脸摇曵生姿,交叠于腹前的双手戴着无暇透亮的羊脂玉手镯,宝石戒指栩栩生辉端的是一派贵不可言,身旁站着一身鹅黄绣银线披风,头冠和田玉抹额的娇俏女子。
边上站着的方丈见二人下了马车便往前一步相迎“阿弥陀佛,施主一切安好”
徐敏见着面前神情慈悲的方丈不由谦逊一笑:“我佛慈悲,有劳方丈了”
方丈和蔼笑笑领着二人便朝殿内走去,众人见佛光寺有名的悟道方丈竟然出来相迎不知是何等尊贵身份,一时便议论纷纷。
钟声悠扬,殿内一片金碧辉煌,香烟缭绕,神佛面容慈悲俯瞰众生,殿内和尚的诵经声伴着木鱼声绵延不绝,殿中之人神情皆虔诚无比的朝拜,一派庄严肃穆。徐敏环顾四周,却在看到殿内一方的红色身影时眼中闪过幽暗不明的神色。
“咦,这不是徐夫人么?”一位身穿八宝织绣牡丹裙的贵夫人惊呼,见那紫衣美妇转过身来,秦夫人心下却是纳闷,这个徐敏她平日相邀也不见她来赴宴不成想今日却在这人声鼎沸的寺庙碰着。
徐敏一番参拜下来便见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在一群丫鬟簇拥下盈盈走来,不由谦逊一笑,脸上再不复那冰冷严肃的神情,让本就明艳的脸庞更是尽显风情。
“原来是秦夫人,上次的宴会我碰巧身子不太舒爽便不敢去叨扰,真是惭愧。”
秦夫人看着徐敏,那嘴角温柔的笑意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不禁唏嘘道这等颜色的美人也不知是哪方贵胄的外室,养在这偏远的碧城,却又身家颇富,自家老爷好几次邀商会的富甲捐银这徐敏当的可是第一份,偏生份额又不小,是以即便徐敏婉拒了她多次相邀她也不敢多有得罪。
“真的是徐夫人呀,我就说这等美人这碧城可就独一份,断是不可能认错的”秦夫人脆声笑着,说罢还亲热的拍了拍徐敏的手。
“秦夫人莫要取笑我了,您才是真真儿的碧城明珠,谁人不知这碧城的太守夫人是有名的大美人,我左右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
秦夫人掩唇一笑,是了,即便徐敏再貌美又如何,不过是颇有钱财的寡居妇人罢了,与她有声名有地位的官宦夫人自是比不得,这样一想脸上的热情便又多了两分,看着边上站着娇俏女子“这可就是你那千金?长得可真俊”
徐敏见对方的眼中划过鄙夷却假装视而不见,拉了叶拂霜的手笑道:“还不快见过太守夫人”
叶拂霜今日本就特意装扮过,静静的站在徐敏身后,明眸皓齿身姿纤细,将柔弱的千金小姐扮得更是入木三分,她姿色本就上等,此时更是双颊通红,一片娇羞之态越发衬得肌肤似雪明艳动人。
“霜儿见过太守夫人”
秦夫人笑笑,从手上褪了个金镯子就套在了叶拂霜手上。
“徐夫人真是好福气,你这闺女儿真真儿好相貌,将来提亲的人只怕要踏破你家的门槛儿去”
叶拂霜闻言更是羞涩得耳根通红,垂了头不敢说话。
徐敏轻拍叶拂霜的手,朝秦夫人歉意一笑“这孩子面皮薄,秦夫人莫怪”
“不碍事儿,这孩子我看着就欢喜,不像我家那丫头,被她爹宠上了天,娇惯得很”虽是一派埋怨的口气,但脸上却是实打实的得意。
“是了,秦小姐花容月貌任谁见了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她?”徐敏想起那娇惯那少女不由心下冷哼,面上却是一幅疑惑之色。
闻言秦夫人笑脸就是一僵,自家宝贝女儿被人折断了手指却查不出是谁所为,她这几日是食不下咽处处求神拜佛就是想早日抓到那歹毒的恶人扒皮抽骨泄那心头之恨,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眼中却是闪过阵阵怨毒之色。
“那丫头一贯跳脱,才不会安静的陪我来这礼佛呢”
徐敏看着她面容苍白,眼下的青黑连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再想起今日缺席的人儿便心下了然,面上却十分可惜:“我好久都不曾见到她了呢,那孩子素来是个讨喜的”徐敏温婉的笑笑。
秦夫人想起爱女自然没了攀谈的兴致,随意应答两句便离去了。
徐敏见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便也不做停留,母子二人相携离去。
而身后一群婆子簇拥着的老太看着徐敏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疑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拦了刚才与她说话的秦夫人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