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浆洗得发白的袍子沾着不少灰尘,袍角还有数个大脚印子,精瘦的身材不急不缓的往掌柜走去,满身的狼狈掩不住浓郁的书卷气息,行走之间颇为文雅。
男子行至掌柜的面前,面色平静道:“是舍弟鲁莽伤了掌柜,望掌柜的海涵。不若掌柜的将冬乌还于我兄弟几个,我等便立即离去”
掌柜见对方瘦弱的身板不禁阴狠一笑:“你想得倒美,他将我打成重伤我要送他去见官”
方墨闻言也不生气:“也好,顺道将这冬乌拿去验验,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本是紧盯着方墨的方其见自家哥哥答应将他送官不由一愣,听此一言不由心下微动。只要能揭发那黑心掌柜的真面目即便是下半辈子都吃牢饭他也是甘愿的。
“去就去。是真是假一验就知道了,到时看你欺骗世人可有什么好下场”
边上围观的人群早就看得惊奇不已,这几兄弟可真会闹腾啊。此时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纷纷讪笑:“这年头真是怪事儿多,如今这监狱大牢也有人眼巴巴的赶着去”
一男子托着下巴道:“是啊,这医馆开得可有百年了,我奶奶的奶奶以前都在这看过病呢”
“你奶奶的奶奶的事你都知道,骗人吧你,我看那几个小兄弟不像是坏人”中年大叔不由嗤笑。
一位面相老实的大婶笑道:“我看那医馆也不见得多好,没事养几个打手做什么,那兄弟几个生得俊俏的很不像是坏人”众人闻言哄笑。
屋顶上炫目的光线让叶挽思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掌柜闻言老脸就是一僵,这冬乌是真是假他能不知道吗。只不过是为了讹这几个穷小子罢了,不想这之中还有个油嘴滑舌的。
但这要他到手的东西送出去他也是不甘,转念一想便换了幅同情之色。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进了牢里的可没几个能出来的,看你们兄弟几个年纪不大,本掌柜如今便大发慈悲放过你们几个一马。就不追究你们诈骗一事了,快走吧”
方其看着掌柜的老脸只觉反胃欲呕,正要开口却被拉住衣袖。
“谢掌柜仁义,只是这冬乌……”
掌柜还未等他说完便急忙打断,“这冬乌是野生的,贸然误食可会丧命的。就留在我这销毁了,你们速速离去”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大补的冬乌……”
方其见掌柜要霸占了自家辛苦寻来的药材便欲睁开方墨扯着自己的手要去理论,方墨却是瞪了他一眼。方其却是愣住了,他突然发现平日文弱只知道读书的二哥居然如此有气势,那一眼的警告看得他全身发寒。
“多谢掌柜的,我们这就离去”
掌柜的无端添了一身伤不能送官已是气极当然不可能给好脸色他们,只冷哼着使劲摆着手“走走走,快走”
平静的面孔没有一丝的不甘,转身扶起自家晕过去的大哥便往回走。他其实不若脸上的那般平静无波,胸腔剧烈跳动正打着鼓,他一早就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采药途中不知帮他们几兄弟躲过多少危险,这眼神虽无恶意却犀利无比,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透他的内心,是以,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人的视线,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这种急于逃离的冲动。
☆、第十一章 四方兄弟
方其无法,帮忙撑起大哥的半边身子便看到方墨脸色苍白额际还密密麻麻的流着汗,不由大惊,这大冬天的居然出这么大汗,不是伤着了吧。
“二哥,你怎么出那么多汗啊?是不是他们打伤你哪儿了?”
方墨摇头,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快走。
方其从不曾见他露出如此如临大敌的神色,忙不敢多言,背起大哥便匆忙离去。
方墨匆忙行走之间眼角却瞥见一处晃过光芒,抬头一看,强烈的光线遮住他大半的视力,只觉一张白玉般的脸庞被日光折射得宛如皎月,心头一跳正待细看却已不见踪影,仿若错觉。
叶挽思见二人匆忙奔走不觉莞尔,身后的凌霄却是一头雾水。这等戏码碧城街头每天都会演个几百遍,他实在是不知道好看在哪儿。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不由露出冷凝之气。
叶挽思觉察后方一凉便知他心中想写什么“冬乌枝干呈褐色,叶大白若冬雪,故名冬乌,是上等的补药,只冬日盛产,好长于阴冷潮湿的沼泽之地,新鲜的冬乌采来要一月内入药方为最好,纵观碧城百里之外只有浮云山的特殊地理环境能长出这上等的药材。”
凌霄闻言双目一亮,见叶挽思点头便欲追回走远的几人。
叶挽思却在后方悠悠的轻声道:“或许把人参带上他们更愿意跟你走”凌霄闻言便往街头另一个方向而去。
掌柜的见人群散了便扶着腰欲往医馆内走去,边走边指着三个大汉道:“平日看你们倒是个威风的,不成想都是一群饭桶。养着你们有何用,快给老子滚!”
大汉不由着急,这医馆经常干这些勾当。他们平日也就动动手指便在这好吃好喝的。如今要是丢了这饭碗得去哪儿找这美差。遂急忙朝掌柜道“掌柜的,今儿个都是那几个穷酸小子……”
话还未说完便见一芝兰玉树的白衣少年临街走过,边走还边叹息。
“哎呀,给祖母补身子的冬乌还没买到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人闻言就是一愣,掌柜的最先回过神来,见着眼前穿戴不凡翩翩而过的俊美少年。心道发财了,忙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高声道:“公子,您慢点儿走。小店有冬乌,上等的冬乌”
此人正是悠闲漫步的叶挽思,闻言也只是略微侧身。瞧见眼前这人脸鼻青肿不说,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一幅狼狈模样却还不自知。
“昨儿个我那小厮才来报这东街的医馆可没有一家卖冬乌的,你如今的冬乌又是从哪儿来的?”
掌柜深怕叶挽思不信,不由急忙辩解“那是刚采买进来的,还是新鲜的呢。入药是最好不过了”
叶挽思嗤笑:“你莫要蒙我了,方才你在大家伙儿面前可是说了的。那是野生冬乌贸然食用可是会丧命的”
掌柜焦急,就要脱口说出那是骗人的。但只怕这话一说出他这医馆不日就要关门大吉了,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话来。
见对方哑口无言叶挽思唇角微勾,却依旧叹息道:“真是可惜可惜呀……”
掌柜眼生生的看着眼前的大鱼溜走,不由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去。
叶挽思眨了下眼睛便往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
这马车乃是云嬷嬷连夜着人修改的,添了一套天青釉茶器放在红木茶几上。一些女儿家用的物件全放在底下暗格里。白玉暖塌上厚厚的叠了三层锦被,叶挽思斜卧于软绵绵的榻上不由感叹灵玉那丫头还是挺贴心的。右手边放着看了一半的“国闻趣事”,晶莹剔透的珍珠串成珠帘随风摆动清脆作响,紫檀木制的车厢传来袅袅清香。
从一旁的暗格取出用白布裹着的石块,隐约还能透出赤色的光芒,今日与乔成那老头儿的对话还言犹在耳,那日给他的图纸据他寻人探了之后果真是如假包换的金矿,从外围探到的成色已如此不错可见这座金矿成色是极好的。以这东昌落后的勘探条件再寻几处也无不可,只是这金矿可遇不可求,大动作开采更是会引来无端猜忌。
叶挽思神情微闪,这座金矿可比前世她名下的还要大,即便是一生奢侈也挥霍不完,只是这大批的金子日后流通是个大麻烦,这明面上的东西还是不能少的,只是这人选还要斟酌再三。突然想起严绍经常在外巡视商铺,想必他手下生意不少,不然也不可能让徐敏挥霍这么多年。改日得去探探他口风才行,至于徐敏,看她最近频繁的动作只怕是要按捺不住了,叶挽思轻嗤,神情划过一丝冰冷。轻敲着手指想得入神。
一个时辰后,珠帘微动。凌霄古板的声音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公子,事已办妥”
叶挽思回神,声音透着些微的慵懒。“嗯,备干粮启程吧”
冬日的夜晚夜风寒凉,夜空一片墨色不见丝毫月光。冷风如细刃刮过干枯的树枝,薄薄的轻雾迷漫四周。远处的客栈门前的一盏灯笼朦朦胧胧成了这天地之间的一点亮色。而远方疾驰而来的马车仿佛也似看见了这莹莹火光更是撒丫子的奔腾而来。喧嚣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黑夜绵延起伏,引得停驻在枝干上的鸟儿纷纷惊惧鸣叫。
客栈内正打着瞌睡的掌柜也听闻马蹄声渐行渐近,这天寒地冻肯定不会继续赶路。顿时精神一震,朝后堂喊道:“狗子,来生意了,快将炭火烧旺些”
半夜疾行的自然是叶挽思一行,凌霄在外赶着马车见远处有光亮传来,跟车内的叶挽思说了前方有客栈便赶着马儿加速前进。
厚实的帘子隔去了车外的天寒地冻。叶挽思坐在垫着厚厚锦被的榻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炉里生着暖暖的炭火。眨了眨因看久了书有些发涩的双眼。
凌霄勒令马车缓缓停下,看向身后还有一段距离的马车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