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奶起身朝着里屋走去，预备着一会儿直接去村口送人。
“爹……”林清然也不知怎地，泪眼婆娑，看着自己身后的张氏和一旁对着林永河恋恋不舍的清霞，她的心里就一阵揪心难受。
许是要走了，一行人跟着出了家门，林永河笑着跟家人挥挥手：“快回去吧，别送了。”
连氏笑呵呵开口：“老三这一走啊，可是会有些日子，咱们嘱咐几句就算了，人家还得跟着弟妹说上几句体己话呢。”
“二嫂……”张氏扯着两个女娃，脸上有些不自然，好不容易自己的男人回来一次又这样匆匆地走了。
林清然看出了张氏眼中的落寞，垂着头乖巧地凑上前去道：“爹，早些回来啊。”
“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走。快回去吧。”林永河推着木质的板车，打算出了村再雇辆马车。
大伯几步上前跟着二伯一起帮着老三装东西，三个男人忙活地不亦乐乎，然后林永山立在一边退后几步，拍拍手道：“好了，准准儿的结实。”
林永海擦了擦手上的灰，眯着眼睛一副算计的模样：“我说老三，你这一车都是啥值钱的东西啊，不轻啊。”
林永河听了老二的话，笑呵呵地开口道：“啥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些用具罢了。”
“别在这丢人。”连氏笑着拉着林永海，对着大家挥挥手：“得了，咱们走吧。”
刘氏默不作声，心里却冷笑，这老二媳妇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一手扯着老大，表情不善地回了屋。
“一会儿爹娘过来，记得打了招呼再走。”连氏拍了拍林永海，两人慢悠悠地离开。身后还跟着花枝招展的林玉眉，只见她声音高亮地开口：“三哥！咱家发达可指望你呢。”
林永河只是笑笑：“放心少不了你那份嫁妆。”
林清然冷笑，没听出那是讽刺么。
张氏立在一旁，头发随意地挽着，眼神深情地看着老三，一时间无语。清然轻轻叹气，说起这张氏真是个可怜的主，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男人又不在身边。
“她爹……路上小心。”张氏抿着嘴，生怕再说出什么就会失态似的，一会儿爹娘过来，她断然不能失了分寸。
林永河看了眼两个闺女，又将目光落在张氏身上，上前两步，有力的大手按着她的臂膀，眼神坚定地晃了晃：“好好的。”然后对着走来的林康福和崔氏挥挥手：“爹娘我走了。”
“老三啊！在外别太辛苦，家里的钱也是够用的，不行明年就不要再东跑西颠的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一走，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好了，好了，都回吧。”林永河推着车子，迈开有力的步子朝着不远处的小路走去。他需要早早启程才是。
“爹，快回去吧。”他回过头，又底气十足地喊了两句，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林康福吃着旱烟，瞧了眼崔氏道：“这老三，原是最操心的一个。”
“可不是，家里也没个儿子帮衬着。”崔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静立的张氏，无奈地摇摇头。
一行人离开后，张氏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娃儿们，走吧。”
林清然心里苦闷，这到底是个什么家呢，哎。“娘，今儿咱们在自己屋里吃好不好？”
张氏扯着清霞、清然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如果在自己的屋里吃，怕是又要落人口舌，老三走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不得不更加注意。这两天闹得事情也不少。
见张氏叹气，林清然水亮的双眸眨着：“娘，我不舒服，爹又走了，您也歇歇陪陪然儿吧。”
“是啊，娘，这个时辰爷奶他们已经吃过了。”林清霞看了眼姐姐，稚嫩的小脸带着可人的酒窝。
“这……”张氏路过大堂，只见连氏脸上挂着笑容：“哟，然儿，霞儿……”然后又嗔笑着看了眼张氏：“快跟你娘回屋吧，爹娘这里已经完事了，今儿老三走，大家都能体谅。”
说实在的，得了管家的权力，还是因为清然这个小丫头呢。连氏心里得意。
张氏对着连氏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二嫂表面上还算是客气，对她们娘三已经不错了。
“二嫂，你费心了。”张氏搂着两个女娃对着连氏点点头。
“得了，我还要忙，家里还好几口子人呢。”连氏笑着走开，一副当家的模样。
“这态度可真是不一样，三哥在家的时候，那叫一张狂。”林玉眉在屋里大声说着，一副趾高气扬的语调。
张氏默不作声地拉着两个女娃朝着自家的小屋走去。直到进了家门，林清然才拉着张氏，脸上挂着笑脸：“娘，您坐着，今儿让我们两个小的也伺候伺候您。”
听了闺女的话，张氏的脸色才算好了许多，眼中带着柔和的光芒。两个小丫头进了灶房，清然自然没有清霞干活利落，却也十分认真。
“一会儿，咱们去看看那个花布鞋。”林清然一边端着稀饭一边跟着妹妹闲聊，见霞儿惦记的紧，便说着。
“姐，别说，这次地主真大方。”清霞嘟着小嘴，瞧了眼自己的草鞋，村里很多的小孩都穿过布鞋的，只有她们一家没有过。连老姑穿旧的鞋子，也落不到她们头上，这次得了新鞋，心里自是欢喜。又想到是姐姐用命换的，眼神带着黯然。
“这算什么，以后姐什么好的都给你用。”清然笑眯眯地看着妹妹，揉了揉她的发：“呀，霞儿你都臭了。”
“你才臭呢……”林清霞微恼，姐妹两人追逐着跑开，脸上这才带着久违的真挚笑容。进里屋前，清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子，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随后抬起右手对着妹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探头看去，张氏正坐在炕沿默默垂泪。
哎，可怜的旧社会女人。
“哎呦，小妹你小心点，一会儿娘要吃的。”林清然故意弄出声响，清霞配合地喊着：“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稍稍呆了一会儿，这才进了里屋。张氏已经神色如常，自动地端着矮桌上炕：“来吧，坐下吃。”
第十二章 今后的路
两个闺女脱了草鞋，陆续上了炕，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脸一左一右地挨着张氏坐着。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真不假，哪怕日子再苦，躲在娘怀里撒个娇，也觉得气氛没那么压抑了。两人扬起稚嫩的小脸，唧唧喳喳地开口说话：“娘，姐身子大好了。你不要担心。”清霞吃着粗茶淡饭同时咂巴着嘴，看了眼心情明显低落的娘亲，出声安慰。
“可不，身子已经见好了。”林清然夹了小碗里的咸菜给妹妹：“多吃点，你也得注意身体。”哎，她不是不知道张氏的为难和苦楚，加上今儿爹刚走，娘心里难受是一定的。
张氏瞧了瞧身边的两个女娃，两人皆是穿着破旧的衣服，十分清瘦，倒是模样精致好看，白白净净，要是生在大户人家也不用受苦，退一步讲，不是她的娃，换了大嫂二嫂，清然和清霞的前途只定不错。
这样想着张氏便一脸愁容，将筷子轻轻放在矮桌上：“娘吃饱了，你俩吃吧。”
林清然微微蹙眉：“娘，多吃些，你这样我和霞儿心里也怪不对劲儿的。”她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泪水在眼中打转。
张氏叹气：“好了，娘再吃些就是。你爹走了，娘还不是担心咱们娘三个接下来的生活。”
“反正一直那样，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清霞心里一直堵挺，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嘀咕。
“你说说……今儿看你们大伯母那张脸，我这心里就有点担心。”张氏小口吃着，显然食不知味。
哼，做人的确要善良，可是对恶人盲目的善良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林清然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她小声开口：“娘，不会的，都是一家人，大伯母又不能把咱们如何。”脑海里想着曾经的事情，在这个林家，刘氏和老姑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她们在村子里没什么地位，以前的日子可想而知。说句实话，这次自己挨了打，还是第一次公然地给刘氏心里不痛快。以往娘都是小心翼翼地躲着忍着……
“你们两个凡是多忍着点。别到头来自己吃亏。”张氏连连嘱咐着，心里七上八下，前几日这样一闹，大嫂管家的权力被二嫂分去了一半，爹娘又让夏儿跟着学学，可见在爹娘心里已经有了疑心。凭着刘氏的性子，她怎么能不忧心这气撒在两个娃身上，做娘的极为矛盾，一边看不得闺女吃亏，一边又担心着以后的日子，终究是个妇人，能有什么办法。
林清霞懂事地蹭到炕沿，胡乱踩着草鞋：“娘，姐，你俩坐着，这里我收拾就成。”这小妮子从小做事麻利，身体也比清然壮实许多，在外看来，她到像是姐姐。
妹妹忙活着收拾碗筷，林清然看了看母亲，将今儿晨起得的布包交给张氏：“娘，我自个儿留了三十文钱，剩下的都给你。很多事儿需要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