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溪只觉心的疼痛盖过了伤口千万倍,艰难的扬起一个笑,不舍的眸光,无奈道:“怕是没机会了。”
紫阳将一之后靠近刀锋,按压住汹涌而出的血液,摇头道:“没有了你,我怎么办呢?”
“阿紫,要好好……活着。”朱隶溪吃力的话音,几近低沉到微不可闻。
紫阳摇头,倔强的哀求,“我要你陪着我。”
一滴泪从朱隶溪的眼角落下,无奈而悲凉。伴着他的手掌从紫阳的脸颊上跌落,时间仿若就此定格。定格在了他微弯含笑的嘴角,他沁出暖意眸光里,他依旧含着温度的手掌里。
这样的他,紫阳呆愣的望了许久,才敢喃喃轻唤一声,“朱隶溪。”似是害怕将他吵醒一般的小心。
可他……却再不会有任何回音了。
紫阳将他的头深深的埋入自己的胸膛里,柔软的声音哄道:“隶溪,你好好睡,我马上去陪你的。”
这样的结局,仿是也出了宋安之的预料。他默默的站在紫阳身后,悲苦的神色是自责和怜惜。
生离死别,亦常不是身不如死!是他让她经受了这一刻,他本想要她快乐,却不知,如今害她这般的痛苦。
***
满屋的素白长绫,一尊棺木旁,一身白衣的紫阳跪在一旁。她的眸光呆滞,却又含着几分惑人的柔软,愣愣看着棺木里的朱隶溪。
宋安之悄无声息的走入,而后弯身跪倒在她身旁的软垫之上,轻声道:“对不起。”
紫阳转过目光静静看着宋安之,疑惑道:“你在道什么歉?”
“好像都是我的错。”
“你是在责备自己当初不该由着李嵩正将我送至北平?”紫阳收回目光,软软的依旧看向棺中的朱隶溪。
“嗯。”宋安之难受的点点头。
“我不怪你。”紫阳道,而后一笑,“相反,我要谢你。”
“没有当初,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生离死别的痛苦,也打击的你就此一蹶不振。你们的相爱,因着身不由己,何尝又不是一种时时都在折磨着你们的痛苦。”
“一生哪能都尽如人意的快乐。你的那句话我至今依然清楚记得……”而后紫阳满足的一笑,道:“人生中有那么美好的一刻,就该此生无悔了。那么,便就也该知足了。”
这样的话,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宋安之害怕。仿佛他已经预见了……“阿紫,朱隶溪要你好好活着。更何况如今,你还怀着他的孩子。”
“我会生下他的。”紫阳答,声音坚定而平静。
“然后呢?这个孩子已然没了父亲,你还想让他没有母亲吗?”
“平儿和戴剑利会成为他的父母,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他的亲生母亲竟然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宋安之的声音有些激动,“这不怪你,阿紫。”
紫阳摇头,“不怪我该去怪谁呢?‘灭燕王,朱家女’这话,你听过吧?”见宋安之皱着眉头不答,紫阳凄楚一笑,而后喃喃道:“真是灵验。”
“朱紫阳,你觉得你欠朱隶溪的,可以用你的命来偿。那欠我的呢?”
紫阳水润的眸光,溢出一丝狡黠而无奈的笑,“好像只能欠你了。”
“你!”宋安之显然已经被气急。
“安之,与朱隶溪再次相见北平,那一刻起,或许我和他的命就已经紧紧系在一起了。所以,不要再劝我了。现在的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没有他的世界,单调到苍白,苍白到自己不过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七十二章 结局
孩子生下的那一刻,对于紫阳而言,非人的痛楚之外是一种释然的解脱。
“是个男孩,公主!”平儿兴奋的声音洋溢出幸福。
“抱给我看看。”紫阳微笑着,轻声道。
那是个那么小的婴儿,嘤嘤的哭着,小胳膊小腿乱晃着。
紫阳的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的肌肤,小孩竟感知般的马上停止了哭,小小手指抓住紫阳的一根手指头,用力的握住。
紫阳一怔,望着孩子的眼神里流露出不舍。
而后的两日,孩子都被安置在紫阳的床旁。因为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只要一离开紫阳就哭,且怎么都不停。
可这日,奇怪的是……在屋外的平儿远远便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正当她疑惑着:孩子怎在公主身边还哭的这般惨烈之时。丫头一声惊呼,让她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急急的立马跑进了屋。
剑架旁,紫阳背对着门躺倒在地,身下就瘆人的鲜红血液流出。平儿脚步有些踉跄的跑到紫阳身边,便见那把曾今插入燕王胸膛内的剑,如今一样的位置,刺进了紫阳的体内。
***
意识在浮沉间飘摇,碧绿的草原上,紫阳迈着步子一直走一直走,可眼前除了草地,还是草地。
“阿紫,该醒了。”温柔的声调带着渴求,含着祈盼。
紫阳只觉自己的手正被一个人紧紧的拽在手心里,而他的手,冰凉的没有暖意。
她眨动眼睛,迷迷糊糊间她瞧见床畔有个人。那样的模糊,可她知道那是他。
“隶溪,我来找你了。”紫阳启唇道,声音沙哑,虚弱无力。
见她醒了,朱隶溪眸光里闪出欣喜的泪花,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嘴边,重重的一吻。
紫阳只觉那个吻很温暖,幸福的滋味直直的窜进心里。
原来,梦,是可以这样的真实的。
可……自己这是在哪里呢?
透过朱隶溪,紫阳瞧见那是她的房间,而她这时是他的德妃。
她收过目光,便对上他含笑的眼。素来深不见底的眸光,如今只有似若艳阳的暖意。
紫阳想: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都不要醒吧!
“阿紫,这一切都是真的。”朱隶溪道,似乎看透了紫阳心意一般。
紫阳的眸光登时疑惑,呐呐吐字道:“什么意思?”
“那才是一个梦,我同你一道经历的一个梦。”
“什么意思?”紫阳依旧无法从震惊中恢复心神,呐呐接着重复吐出这么一句话。
朱隶溪抱起紫阳,将她抱入怀间,温柔的声音带着诱哄,“阿紫不必知道那些,只需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是真的,我可以这样抱着你,离你那么近,感受着你的温度。所以,阿紫,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心莫名一疼,紫阳重重点了点头。这样的一刻,她不要再失去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否则,真的太像做梦了。”紫阳探出脑袋认真道。
朱隶溪眸光略有些无奈,只得道:“是梦就是梦吧!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紫阳瞅瞅四周,有些郁闷,“可若是梦,为何不能你牵就我。现在,是不是你是皇帝啊?这说明,说明你们燕军赢了啊!”
朱隶溪无奈的看看天,接着柔和着声音诱骗,“我们既是夫妻,哪来这般多的你我。”
“呵!”紫阳冷笑一声,板起脸孔开始训诫,“可你我当真打起仗来,怎不见你是这般想呢!”
朱隶溪委屈道:“为夫不是败给你了吗!”
“本公主要的不是你败给我,是你投降。”
“本王也是没办法,要是不死,你怎能明白一个道理。”朱隶溪的声音无奈,继而紧了紧抱着紫阳“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结局。阿紫,那天那样的你,我很心疼,却又欢喜。因为或许这样,如今我便能留住你了。”继而微微的一声叹息,低柔的声调缠绵渴求,“这世间如今有着这样一个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阿紫。”
“我也不要再没有你。”紫阳握住朱隶溪的手掌,十指相扣。
“不怪我,瞒着你,甚至是骗了你?”
紫阳摇头:“如今我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只要你。”她呢喃的哭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赌气俏皮。
许久之后,她忽的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微红的眼眸质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明明原先都不记得我。且你怎知那不是真的,你必须将所有一切都告诉我。”
“如今我才知,我一直都记得你,否则为何会有那副画像?只是若论记起今生所有的种种,当是我与你在草原上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那时,每一瞬美好幸福的画面,都会自然而然的牵动出我脑海深处被深埋的记忆。至于我怎能辨别那不是真,待我们有了孩子,在告诉你。”
“孩子都有了,到时你还不告诉我,怎么办!”
“朕乃九五之尊,说出的话怎是随便可以出尔反尔的。”朱隶溪辩驳道。
“不随便的话,就可以出尔反尔了?”紫阳咄咄逼人。
“谁出尔反尔,本王从一开始就说不投降,你看,到死本王都未曾骗过你说要降。”朱隶溪以此为喻,保证道。
“你,你竟还好意思说!”
“好好好,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告诉你。”朱隶溪无奈,最终无奈妥协。
“我,我若心里头藏着事儿,就会睡不好觉,这样子的话,身子好的就慢了。”
“那是你自找的。好了,不许再讨价还价了。”朱隶溪的声音多出了几分慑人的严肃,却依旧温暖的要命。
紫阳弯过身子,手环上朱隶溪的脖子,眉眼含笑,语气分外柔软俏皮,问道:“我自找,你不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