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有说要深入敌营吗?我只想在城下单独见他一面,由着戴剑利和傅将军陪着我,这样你可放心了?”紫阳道。
平儿无奈叹息一声,终究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去安排。”
***
燕军营地,众位将士正于主帐内议事。
朱能明显的露出喜色,意气风发道:“昨日我军虽未攻下城池,却打得南军损失惨重。待到明早我军歇足精力再攻,宿州城内那仅存的几个士兵怕是再难抵挡了。”
立马便有人笑呵呵的附和道:“将军说的是。”
于是同时,一声有些突兀的“报!”却紧跟着在帐外响起。朱隶溪命他进来后,那人跪下,手呈书信低头道:“南军送来一封书信,说让王爷亲启。”
张道宇眼神盯着那封书信,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朱隶溪起身,拿过书信,打开看了起来。张道宇只见朱隶溪面不改色的略看一遍,便抬头道:“不过是约本王去城下聊聊天。郭墨,给本王备马。”
众位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看着正前方一动不动的张道宇开口说话了,“臣劝王爷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
“王爷这是还放不下那个女人吗?”张道宇声音平静,话音却犀利。
朱隶溪冷笑一声,却道:“本王正是因为放下才敢去见。倘若不去见,军师认为这将置我燕军于何地,是本王胆小如鼠到畏惧一个女人。”
“臣不敢。”
***
当夜,朱隶溪带了郭墨及其它兵士五人立于城下,城门开启,紫阳由平儿,戴剑利和傅将军陪同着出了城门。而后,紫阳和朱隶溪驾着马匹行至两队人马的当中。
朱隶溪沉着脸色,冰冷而带着责备的目光看向紫阳。紫阳一笑,似是未见朱隶溪的生气眸光,亲切打招呼道:“王爷来的真快!”
朱隶溪怒目而视,语调森冷,“朱紫阳,以死相逼这招你何时用的这般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
那封信上所书之意,不过是朱隶溪若今晚不来见,她朱紫阳明日便去燕军营地拜访他。紫阳凄楚一笑,而后道:“王爷若非在意,本公主哪能得心应手。”
朱隶溪眸光柔软一瞬,继而又恢复冷冽,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问道:“找我何事,又来劝本王吗?”
紫阳正了脸色,字字清楚的道:“朱隶溪,你攻下宿州之日,便是本公主身死之死。”
朱隶溪眸光一暗,继而冷哼一声,不屑逼问道:“威胁本王吗?”
紫阳红了眼眸,自嘲的一笑,承认道:“是,本公主就是拿此来威胁你燕王了。”
朱隶溪黑漆的眸光闪烁一瞬,分明的难受与怜惜,而这样的一瞬,紫阳却未曾察觉。只听得朱隶溪道:“那本王只有杀了你了。”
那样平稳的声调,冷冷的直击紫阳心底,锥心的疼痛,直逼得人想要死去。他那样的决绝,决绝到不见丝毫的犹豫。紫阳只觉冰冷从心的位置蔓延遍了全身,而后木然的启唇道:“朱隶溪,你会后悔的。”留下这句话,紫阳便头也不回的回了城。
朱隶溪没有叫住她,她只听到了他远去的马蹄。紫阳仰头咽下眼中的泪,望着苍茫星穹赌下誓言……宿州城破的那日,她要让他知道,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
第七十一章 结束
“公主,如何?”平儿搀扶住下马的紫阳,急急问道。
紫阳面无表情,目光转向戴剑利,下令道:“放火吧!”
平儿闻知此言,震惊之余,泄气的吐了口气,而后眸光满满心疼,扶住紫阳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
伴着“咻”的一声,一记明亮的烟火直冲云霄,黯淡了星辰与月。不久后,熊熊烈火燃起在燕军的方位,染红了小半边的天。
燕军营地,朱隶溪远远便见燃气的火光,便加快了马速回了营地。刚一进营门,哨兵便报告道,是存放军粮的营帐着火了。
朱隶溪大笑出声,自嘲而悲戚。好个朱紫阳,将我军注意力都转至本王身上,便来这么一次奇袭。那么接来下,怕是主动进攻了。
正当此时,一声响亮而略带惊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好王爷,南军来了!”
南军趁着当下军中大乱之际突然来袭,不可谓不是雪上加霜之举。南军将士各个面露紧张害怕之容,军心更为动荡。
朱隶溪却不现慌张,冷肃了面容,散尽眼中自嘲笑意,只余了阴寒逼人的冷意,不疾不徐的调转马头后,大喊一声:“布阵,迎敌!”
主帅的不急不躁恰似一碗安神汤药,稍事稳住了南军慌乱无助的心神。
伴着朱隶溪一马当先的冲向南军来的方向,他响亮的一声“冲!”骤然间将燕军的士气激起到了顶峰。燕军士兵们口中大声喊着:“杀!”也紧随着朱隶溪冲入南军阵营。
此战,最终以南军派出的死士全部牺牲而告终。
“燕军死伤惨重,朱隶溪也受了伤。”戴剑利道。
“受伤了?”顿了顿后,紫阳才又恢复了往昔了平稳,问道:“伤势如何?”
“据说只是轻伤。”
此站的目的不言而喻,为的便是拖垮燕军的进攻进度。如今燕军军粮被烧,主帅受伤,目的到底是达到了。
可经由昨晚一战,宿州城究竟能否等到你宋安之来呢?紫阳将目光望向远方,眉心紧蹙。
***
一步步,紫阳从未想过她和朱隶溪会走至这样一步。一切的结束,竟会是以着这样的一种方式。
那天,依旧是一个绝好的晴日,万里澄澈的天空,碧蓝如洗。
自那次偷袭后,燕军消停了三日,可就在第四日晚,燕军复又攻城了。
战火的硝烟整整弥漫了一夜,宿州城虽未破,可燕军的进攻之势也依旧未停。
紫阳知道,如此下去,宿州城破已是早晚之事。依着战况来看,宿州城最多也只能撑至今晚了。
这样的一刻,是这般漫长和难捱。那是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仿佛预知到了,却漠然着,可心莫名的又在痛着……
如果要死,她要在城楼上这样高高的望着他。最后她看他的那眼,要是凄美的、含泪的、笑着的,有着不舍,带着悔恨,亦是解脱。
可是……那样的眼神却最终成了,他望着她的。
宋安之带兵赶到了,于这千钧一发之际,宿州城即将兵败城亡之际。
那时的天,已经黑了,黑的彻底,连颗星星也未曾留下。
南军的援军兵虽不多,却行动迅速,故而燕军这才未曾发觉。
而这突然间在燕军身后冒出的一支军队,让燕军触不及防,也让燕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只一瞬间,胜败之势就此颠倒,南军顷刻间便扭转了乾坤。如此扭转似是轻易,其实不过是种必然。至宋安之带兵在宿州城下出现的那一刻,燕军就已经注定是要输了。没有退路的燕军无法再退回北平,若退,迎接他的将是紧随宋安之而至的十万南军。而宿州城,在当下如此情形之下,定然是攻不下了。
“燕军此时投降者,既往不咎。”一声大吼,响彻夜空,纷乱的战场一瞬间变得安静,诡异到落针可闻。
当下形势,进退无路的燕军将士,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怕是只剩投降了。
“我投降!”一个燕军士兵大声吼道,而后伴着刀枪坠地之声,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我投降”响彻夜空。
朱隶溪勾唇浅浅笑着,黑漆的眸子泛出淡然的冷光。最后,他的身边只余了郭墨、朱能和九个士兵。
“你们不投降吗?”冷肃的声音轻轻飘荡在夜空,却是威仪别具,让人不禁为之俯首。
“末将等誓死追随燕王。”齐整归一的回答铿锵亢亮,不现丝毫惧意。
朱隶溪嘴角笑意浓烈,嘹亮的一声:“好!”而后大笑出声,豪迈苍劲,“当年楚霸王乌江自刎,今日本王也追随一次古人,效仿一次英雄了。”
“朱隶溪,当年楚霸王乌江自刎前,先他而死的却是虞姬。今日你既要效仿,又怎可少了这当代的虞姬呢?”清亮的女子之声由城内响起,众人将目光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的女子,秀发轻扬,身姿纤瘦,莲步款款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是当下的霸王,那么她便是虞姬了。抬眼碰上她柔软却又坚定的目光,朱隶溪的眸光一笑,启唇轻轻道:“不会有机会的。”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殷红的血顺着刀锋落下,而那锋利的刀锋已然没入他的胸膛。朱隶溪将刀锋刺入自己胸膛的动作如此的迅速,迅速道晃眼之间,让人只疑那只是错觉。
“朱隶溪。”一声凄号的悲喊,喃喃而低沉,却让天地为之心伤动容!紫阳跑至朱隶溪的身边,跌撞着跪下,将他抱进怀里。
她的泪滴落他的脸上,温热的冰凉,朱隶溪伸出后,艰难的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唤了一声:“阿紫。”
这一刻,紫阳那么清楚的知道了:朱隶溪,他从未想过要自己死!
“我怀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为了他,不要有事,好不好。”她的声音柔软,讨好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