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雨滴拍打,浸湿了衣衫,耳边风呼啸吹过,掠入衣内,带来几分沁入骨头的寒冷。
紫阳缩着脖子,侧着脸尽量的将自己整个儿的都埋进朱隶溪的胸膛里。
马儿在这风雨雷电交加中疾驰了好一阵,才缓缓慢了下来,紫阳只觉颠簸愈近平缓,于是抬起头来看,便见苛雅家的帐篷快到了。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雷鸣"轰隆隆"响彻灰茫茫的草原,紫阳被这突然的一下,忙又缩回了脖子,躲进了朱隶溪的怀里。
而后,紫阳只觉自己所依附的怀抱一松,然后就被朱隶溪整个儿抱了下来。脚刚及地,就听得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是苛奇,"西大哥,你们快进去,我来牵马。"话音落,人就已现身在了马前。
朱隶溪见状,便对着紫阳道:"你快去屋内,我来拿东西。"
紫阳"哦"了声,忙手抱着瓜窜进了帐篷里。苛雅手拿毛巾迎了上来,口中道:"我和苛奇正担心你们呢,好在是安然无恙。来,快拿毛巾擦擦脸。我去给你拿件干衣裳,你赶紧的换上。"
紫阳却不急着接毛巾,将瓜递给苛雅道:"我千辛万苦保护回来的瓜。"
苛雅一笑,忙接过瓜道:"那待会儿我们一起吃了它。"
紫阳这才接过毛巾擦头,提醒道:"你不觉得你该不忍心吃它吗?"
苛雅放好瓜,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忍心的,你买回来不就是给我吃的吗!"
紫阳郁闷。却听得身后朱隶溪的声音响起,"苛雅,你快去拿干衣裳吧,小心冻坏了她,到时你可真不忍心吃这个瓜了。"
"啧啧啧,真是羡慕不来的呀!"苛雅走入里层帐篷,却不忘调侃,"西大哥,你疼老婆还能疼的在明显一点么?"
朱隶溪一笑,搂过紫阳的肩膀,对着嘴上亲了一口,暖暖眸光看着紫阳,轻声说了句,"我能的。"
"咳咳咳。"故意的咳嗽声响起,紫阳忙跳出朱隶溪搂着自己的臂弯,目光朝门口看去,便见是苛奇,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俩。
"大哥,这可是我家,打情骂俏记着收敛一些啊!我倒是无妨,我姐老大不小的还没出嫁,我真是怕她看着受不了,到时要轰你们走啊!"
"死小子。"伴着苛雅的一声喝,一件衣服朝着苛奇飞了过来,正正巧的砸到他的头顶上。
第六十三章 夜幕
苛奇拿下头顶上的衣服,瞧瞧是自己的衣服,便知这是要给西大哥的,于是将衣服递给他,并且还不忘接着损他姐,"这么暴力,难怪没人敢娶。"
火上浇油的后果是,苛雅拿起一根木棍就朝着苛奇气势汹汹奔来,苛奇见状忙退后几步讨饶,"姐姐姐,我知错了。要跟我打架,等西大哥和嫂子走了之后,否则你输了多丢人啊!"
苛雅闻言气急,朝着苛奇的屁股上重重一棍,苛奇也没怎么逃,被重重打了一下后,笑嘻嘻的道:"老姐息怒,小弟我帮你去打马奶酒。"
紫阳听见马奶酒,眼睛瞬间一亮。当初她有将自己酿的马奶酒送苛雅一壶,不知现在是不是没喝还在。如果还在的话……
于是……紫阳接过苛雅手中的衣服,对着朱隶溪道:"那我先去换了,你再等等啊!"
"都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什么,一起去吧!"苛奇打趣道。
紫阳反问:"不是你方才让我俩收敛的吗?"
朱隶溪一笑,推着紫阳往里屋走,"你先快去换下,我随后,当心感冒。"
紫阳迅速的换好衣服,并趁着朱隶溪换衣服的时候,将苛雅拖的离朱隶溪所在之处远远的,才悄悄问她道:"那个我上次送你哪壶马奶酒还在吗?"
苛雅被紫阳神秘兮兮的渲染,也跟着小声说道:"嗯,在啊!今天苛奇打的那壶马奶酒就是你做的那壶。"
"那,到时你就说那是你做的,不是我的,知道么?"
"为什么?"苛雅茫然。
"我问你,我现在做的马奶酒是不是还不够地道?"
"很地道啊,苛奇都以为那是我做的呢!"
今日一番话,让紫阳无比肯定了上次朱隶溪说她酿的马奶酒不够地道,就是他没事找事闲得慌。
吃饭的时候,朱隶溪只喝了一口马奶酒,便问苛雅道:"咦,苛雅,怎不是你做的马奶酒?"
苛雅楞了楞,接话道:"是我做的呀!"
苛奇瞅瞅酒杯,疑惑的嘟囔道:"是我姐的味道啊,这不是我姐酿的,西大哥,那还有谁酿啊?"
朱隶溪一笑,道:"是不信我真能尝的出来吗,阿紫,这个就是你酿的马奶酒。"
苛奇看看苛雅,再看看紫阳,不敢置信的问道:"姐,真是嫂子酿的酒啊?"
苛雅点头。
苛奇兴奋了,目光瞅向坐在他身旁的朱隶溪,问道:"大哥,你怎么尝出来的呀,我怎么吃不出来。"
"因为你不喜欢你姐。"朱隶溪回的奇怪,但紫阳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朱隶溪委婉的话语,直白来说的意思就是:他喜欢朱紫阳,所以他才能辨出这酒的不同。
苛奇忙辩解道:"我喜欢我姐的,姐,我喜欢你的呀!"
苛雅笑眯眯的看了眼紫阳,又瞅瞅朱隶溪,最终才将目光投向她那脑袋不开窍的老弟,"傻小子,你大哥的意思呢,是……咳,倘若它日你遇见一个自己喜欢在意的女子,那么你就会知道他所有的不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差别。"
***
待到在苛雅家吃好晚饭,天已经黑了,雨也早就已经不下了。
白天燥热非常的草原,经由阵雨的一番洗礼,于这夜幕之下,愈发的清凉。
鸿赤载着紫阳和朱隶溪,缓缓的行进在草地上,夜空中的星光璀璨,放眼望去,点点星辉映衬下的黑幕,那样的惬意迷人。
这样的一刻,让紫阳贪婪着不愿去打破。所以,白日雷雨前的那个话题,她挣扎许久,终究还是未曾在接着提起。
明日,等明日再说吧!
今晚,是最后一天的阿紫,他的阿紫。
朱隶溪也很默契的一路静默,未曾提及白日里所聊及的要紧话题。
因为,当今局势之下,他知道,这样的一刻,或许就只有今晚了。
"朱隶溪,我酿的马奶酒喝起来究竟与苛雅的有何不同?"紫阳打破静谧,开口问道。
"不告诉你。"朱隶溪回的简明,带着一种作弄人的轻快。
紫阳扭扭肩膀,甩掉朱隶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以表明自己生气了。
朱隶溪一笑,解释道:"就是不一样的味道,可我,却也不知究竟该怎么样去形容这种味道。还有,其实…… 阿紫做的马奶酒很好喝,比苛雅做的更好喝。"
紫阳侧过脸,靠的离朱隶溪更近一些,"真的吗?"
朱隶溪低下头,脸颊贴近紫阳的侧脸,蹭了蹭,含糊的"嗯"了声。
许久之后,他才又重新开口道:"我会一直都记得这个味道的。"
紫阳一笑,只觉眼眶一酸,有泪从里头流了下来。
"朱隶溪,我今晚想去碧羹湖边看星星。"
朱隶溪的回答,又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
紫阳望着不远处,掩映着月色星光的碧羹湖,告诉自己说:朱隶溪,你的好,我也会记得一辈子。
***
初晨的霞光,染红了半边的天,日光渐渐普照,灼热缓缓袭来。
这样的新的一天,与昨日相同,又是那般的不同。
紫阳将靠在朱隶溪肩上的头抬起,且抽出了挽着他的手。
昨夜,他俩就这么静静坐了一夜。因为如今,一些话题一触即发。所以,还是不说话了吧。
可今日,不可以再去逃避了。
紫阳看着不起波澜的碧羹湖湖面,语调平静,"朱隶溪,昨日茶摊之处,那三人所说都是真的吧?"
"嗯。"
"所以,如今你是打算好了,坐收渔翁之利吗?"
朱隶溪眸光一沉,有痛楚掠过,"本王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
紫阳转过目光,看着朱隶溪,微红的眼眸含冷,带着几分渴求,"朱隶溪,我昨日说,或许会有其他的选择。假若是有,假若是我求你,你会答应吗?"
朱隶溪收回目光,对上紫阳的眼眸,字字清晰,"阿紫,从来就没有其他的选择,这条路只有你死或者我亡。"
"你未曾尝试,又怎知没有。"紫阳加重了语调,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朱隶溪冷睿的眸光痛苦盈满,又含着深深无奈,"阿紫,我不能因我的一己私欲,而拿数以万计的兄弟的性命去冒险。"
"我保证,假若你同宋安之联手对付李嵩正,我担保你燕军无事。"
"阿紫,你清醒冷静一点。你保证,你担保,可你凭什么呢?即便是当今皇上,如今也做不下这等的承诺。"
紫阳闭眸,"朱隶溪,不能为我去冒一次险吗?或许这样,我们就能再一起了,它日就不用刀刃相见,你死我亡了。"
朱隶溪的声音果决而清冷,"阿紫,对不起。"
"呵!"紫阳冷笑一声,继而不屑道:"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还有,不知燕王会如何处置我这位俘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