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之朝她走近,步履轻飘,实则却是他心中无比的艰难。在她身旁坐下,修长的指尖怜惜的抚上她的脸颊,眸光留恋而悲楚,“可是,我是来送你走的。”他的声音重未有过的沉重低哑,沉沉的打进她的心间。紫阳微愣,一脸不解的瞧看着她。
“可能,是我宋安之的耐心已经用够了吧!”话音飘渺,似是一种自述的悠长。随即淡淡一笑,豁达道:“他来接你了,如果那么艰难的爱着,此番不如就此洒脱一回。”
紫阳不解的眸色不变,认真的瞧看着他。她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燕王朱隶溪。
那日,她敲晕宋安之之后,便大义凛然的准备慷慨赴死。一身粗布麻衣的郭解就从人群中走出,模样姿态依旧如同她熟识的往昔模样,他还夸她有胆识聪明。犹记得,那一世,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之时说述之话。
原来,命运可以改变一些东西。而一些东西,即便更换了时空轮回,却一直从未变过。它那么顺利成章的开始,理所当然的存在,从未磨灭,也未曾改变。
因为郭解的出现,她知捉她之人竟不是李嵩正,而是朱隶溪。这也意味着,自己已无性命之忧。朱隶溪要的是折磨她吧,随随便便的让她死了,实在是太过轻巧了。这不是他为人处世的风格。
所以,自己这是被敌人在自己的地盘被绑架了?宋安之,应该可以救回她的!于是,紫阳不卑不亢,不见半分挣扎的吞下了郭解给的迷魂药丸。
宋安之扶额,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出戏,“朱紫阳,你倒是有个反应,说句话啊?”他无语的口吻回归了几分她熟识的无奈味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思考,为何你的态度会来个那么大的转折。即便你对我耐心用够了,你也不必将我送到他的身边啊!我今生,不愿在见他了。”紫阳回答的决绝肯定。
宋安之音调加重了几分,质问道:“明明那么的想着,为何却又不敢呢?朱紫阳你不仅自私霸道,还懦弱胆小。”
“是,我是懦弱胆小。不然呢,你要如何做,亲手杀了他吗?”
他转过眸光,飘飘然落往窗棂之外黑黑的天,声色沉哑,“爱他,忘了你的身份,好好的爱一次。以后你的身份责任,我宋安之担着。所以,为了我这个大媒人,好好的为我快乐着。只要你幸福,我宋安之一切就都值得。”
“我的幸福,要踩着你的痛苦吗?你说了你没了耐心,可为何……”她略带哽咽的声音一顿,随即带着几分咆哮,口齿因激动而疙瘩停顿的骂道:“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你让我怎么还,以身相许你也不要,一命偿一命,不对,你要我不安心的死一次给你看吗?总有一日,我,我会被你搞的羞愧至死的!”
他用她的唇吞下她所有话,蜻蜓点水的一啄,便悄然离开。“不许轻易说死!”他的话音沉厉,似是命令。随即额头抵触着她的额,含笑的眸光无比温柔的望着她,“不用你还。还有……不对你好,我想我做不到的。”
夜,一瞬的无比寂静。
一记沉闷的疼痛打在心间,紫阳只觉这样的亏欠,快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紫阳抬眸,微红的眼盯着宋安之,质问道:“如果已经决定不再对我有耐心了,方才为何还要吻我?”
“因为,你说了我不爱听的话。”他的话音缓缓,酝着浅浅的悲伤。
“宋安之,我不要见他。”紫阳的语气柔了柔,随即握住宋安之的手,摇晃着撒娇道:“不要同我闹了好不好,今日我朱紫阳对天盟誓,真的不想再见朱隶溪了。我想,我想,我终有一日会喜欢上你的。”
“我终有一日会喜欢上你的。”这句话,多好听。如果可以选择,我宋安之又怎舍得放你走呢!本公子没有那么大方。
只是……如果……你不得不离开。那么,本公子还是表达的豁达无所谓些,当对你来说是为更好吧!
你的肩上负累之重之沉,而我的喜欢,又何尝不是你的负担。而往昔种种我对之于你的好,只会让你更深的觉得对之与我无法偿清的亏欠。而这种亏欠,终有一日会将你压垮。谁让你是个那么执拗的不愿去放下,又惹人心疼的狠心小丫头。
如果自己再无法亲自给你带来快乐,那么在这之前,我宋安之必要好好的为你谋算幸福。
今日,本公子就要洒脱的松手了,且要严词厉色的骂醒你这个呆家伙。
第四十四章 谋算
“如果不喜欢他,为何梦里还要念念不忘着他的名字?”
她有些委屈,拽住他的手手往回缩了缩,紧紧拽住被褥,“你生我气了,对不对。我也想忘了他的……”
“好了,别说了!”宋安之正颜打断,不含表情。
紫阳肩颤了颤,似是被吓到了,随即柳眉微锁,有些怨念的瞅着宋安之。
宋安之冷色嫌弃,“收回你这样子的表情,本公子看腻了。”
紫阳怨念的眸子转为震惊和丝丝委屈。
宋安之随即长叹一口气,道:“本公子已经被你伤的体无完肤,终于彻底死心了。”
紫阳愤懑,小声嘟囔,“我哪里伤你了?”本公主一直都在小心的呵护你。
宋安之不改正颜之色,只是眸间多了些许细微不可察的哀凉,问道:“朱紫阳,我只问你,如果我们一直下去,你会喜欢上我吗?”
紫阳垂眸做沉思状,随即抬起头来,唇刚启正待要答,却被宋安之喝断,“本公子要你说实话!”
紫阳眉头一皱,哀怨的神色瞟向宋安之。
宋安之闭了闭眸,随即坚定着声音重复道:“是的,是实话,再不是骗我的假话!”
你曾言要听好听的话,现在又要听实话,那究竟是要听好话还是实话呢?是……好听的装的很像实话的假话?紫阳咬咬唇,吐字,“可能……也许……”
宋安之的心伴着这两个拖沓的词,抽了两抽,再受不住,淡然阴冷的眸光转为狠戾,肃杀的望着紫阳。
紫阳不由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般的快速冒字,“我也不知道。”
宋安之勾嘴笑,这是实话!
“咦,你笑了。”紫阳逮了个正着,很是幸灾乐祸。
宋安之随即冷了眸子,瞪着她。
紫阳不乐意嘟囔,“明明就是,装什么装!”
瞧着她鲜艳欲滴的唇,宋安之大脑瞬间热气方钢的血液逆流,真的好想咬上去啊!如此……欠咬的嘴。
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否则,真担心一时头脑发热,激动冲动的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出格的事情。
于是宋安之起身,踱着步子,朝着窗边走去。
移转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个暗影。夜光凄迷之下,独影寂寥,莫名的哀思满溢。
紫阳咬牙,没什么事又装什么风雅,好难受。
“朱紫阳,我说的是真的。对之于你,我的耐心,耗尽了。”
他吐字清晰,平静沉稳,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的玩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了这句话。那么,是真的心,怎又难受了下,该死!其实……这是好事,那么自己,又是在难受着什么?是被一个明明那么喜欢自己的人,突然对说不喜欢自己了的那种受挫感。如此分析下来,那么自己如今的难受,就是在犯贱矫情!
“很好!那本公主也不必再装了。”紫阳坦荡欣慰道。
宋安之的眸光不由一沉,随即一笑,云淡风轻。似是全然忽略过她那微含挑衅的话,平静问道:“你有多喜欢朱隶溪?”
莫离的生疏感,又带着几分熟识的亲和,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位经久不见又极为谈得来的挚友。紫阳一愣之后,陷入沉思。
是有多喜欢呢?
紫阳沉思许久,以期寻求出一个恰当的比拟来量化这种喜欢。只是……貌似找不到的感觉。
“是一种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的喜欢。”宋安之的话音笃定,深有感触的样子。紫阳的心被戳中的微微一颤。对的,就是这个样子。
他今日的表现,似是真的释然的样子。怎会,变得那么快呢?
瞧见她一脸不解的探究着自己的神色,宋安之开口道:“有何问题,你不妨开口问我?”
“宋安之,你怎突然间开窍顿悟了?”
“本公子素来豁达不羁,知其可为而为之。你昏迷马车之时,生死之间,呼唤的竟不是本公子的名字。本公子,死心了!今番既有如此良机,且他朱隶溪也似放不下你。如此,我宋某人何不妨做位月下老人,来成全你们这桩良缘。”
紫阳的思绪盯准了良缘二字,骂道:“良缘,你哪里看出这是良缘了。”这明明就是孽缘,会孽死人不偿命的,好不好!以后敌我两方最后的交锋,是自己该杀了他呢,还是他该杀了自己!
“彼此喜欢,就是良缘了。”他的神色,有一瞬的飘渺,似是有一丝宠溺的光亮溢出,投送入她的眉目间。
这样恍惚的一瞬,紫阳只觉,心莫名的又是一疼。怎,总觉得,即便他说的如此洒脱不在意,可还是有种不信的感觉呢?这又是在,矫情犯贱了么?好不愿承认,可是明明就是的吧!人家坦坦荡荡的已然放开了好不好,审时度势,进退有度,聪明如他,又怎会执拗于此。不像脑袋一根筋的自己,认准了一个他,一辈子,不对,两辈子就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