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公主,做到这个份上。紫阳当时,甚觉憋屈,也倍觉凄凉。最主要的还是,着实走的累的慌啊!这想来,是她活至现今,走过的最为长的路。
正觉万分凄凉之时,宋安之骑着他的马。洒脱的疾驰到她的身边,见她一脸苦相。便道:“怎么,累了?”
紫阳气便不理。其一是没力气,其二才是生气。
宋安之朝她伸出手,道:“上来,我带你。”
紫阳怔住了,停了步子,盯着他的手发愣。上!因为腿走的快断了,本公主着实已经吃不消了。正待伸手,又赶紧缩了回来,摇摇头,告诫道,这般着实失了规矩。
“犹豫什么,没事的!待会儿,你若走不动晕了,才是出大事了。”
宋安之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于是,紫阳毫不犹豫的伸手了。借了他的力,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前方。
他的臂膀绕过她,牵着马缰。他和她,贴的很近。马蹄起落间,她能触碰到他坚实而稳健的胸膛。
这……让她觉得安心。而这种安心,却是那个记忆中的他,永远无法给予她的。因为,他和她的身份,以及她心间那放不下的顾虑。
第十八章 因由
卢炳文听得宋安之报出那些半夜所见之人的名字后,摇头不愿相信,“若说刘元彬和路柴背叛于我,我还能信。但这个徐胜绝不会!他可是我一手提拔起来,整整跟了我已有八年。平日里,也不贪财好色,秉性正直。我想不出,有何因由,能让他叛变成李隆庸那方的人?”
宋安之静静只问:“将军当年想过自己会反吗?”
此话一出,卢炳文不由一惊。是啊,忠肝义胆如他,如今不也要反上一反了么。这世间,但凡可以做,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卢炳文虽知晓其意,却依旧还是不愿去信,提出心中异议:“我之所以会反,有大半的原因,确是因为徐胜他们的鼓动。按你们的意思,这是李嵩正设下的计。他要的便是我反,好给我套上谋逆的罪名,从而有理由置我于死地。可我只想问,那时军权已在我手,他又能耐我何了?”
“这也要军权能到得将军手中啊!李隆庸既已买通了将军身边之人,那么自然也已经知晓了你的全部计划。因而肯定,就会做出相应的应对准备。到时怕只怕,将军刚刚动手,就已然毙命了。这可是连军队的影子,都还未曾瞧见啊!”
卢炳文不情愿的摇摇头,“徐胜这小子,竟也背叛于我!”
卢炳文表情无比苦寒,徐胜的背离,似让其受创颇深。
“如此听来,将军与徐胜关系甚好。”见卢炳文点头,宋安之便接着道:“我猜想,徐胜之所以会背叛,怕是有难言的苦衷。而这苦衷,是在财色之外,或是有何把柄落入了李嵩正之手,又或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被他们控制了,如此种种。将军不妨与徐胜来次深谈,言辞恳切的,与他道明利害关系。因由若揭,便也就不难,再将其拉回我方阵营了。”
卢炳文低头沉思片晌,抬头问道:“那……具体该如何做,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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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炳文派出小兵去喊徐胜,不多会,他便就到了。
紫阳和宋安之安生的房间的角落躲好,实则只是床沿靠墙处,一个外头看不大见的小小死角。所以,两人站的着实很拥挤。可宋安之却……很是享受。
“将军找我何事?”徐胜问道,声音坚实有力。
紫阳探出脑袋来看,只见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小青年,挺直的立着,战甲披身,很是英气凛凛。宋安之拍了拍她后脑勺,紫阳会意,忙老实的将头缩了回来。
“我思量着,咱们还是不要反了。”卢炳文道。
徐胜脸色微的一变,问道:“为何?”
“此事太过冒险,还是就此作罢吧!”卢炳文语气忧郁怅然,透着无奈。
徐胜眉头蹙紧,低头未曾言语。许久,才抬起头来,异常沉重的道:“将军说的,极、是。”似是做出了一个极难选择的决定。
卢炳文见状,开门见山了,“徐胜,你在我手下已任职四年。这四年中,你忠于职守,对我也是忠心耿耿。所以,若你有何难言的苦衷,一定要说与我听啊!”
徐胜脸不由的变白,眼神中现出纠结的慌乱,似在激烈的挣扎。他最终跪下,悔恨道:“我,徐胜对不起将军。”
卢炳文苦楚的目光中,现出一丝欣慰。忙扶起道:“无妨。究竟是何事,使得你要去帮那个李隆庸?”
“李嵩正抓了我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他,就会要了我娘的命。”徐胜眼中带泪,满脸痛苦。
如今缘由已知,所要做的,是尽力解之了。
徐胜心间既有因不忠于卢炳文而觉出的愧疚,也有因担心其娘安危而现出的焦灼。此番,实则他已做出了抉择,便是舍弃其娘,而成全忠义。卢炳文宽慰其一番,徐胜却依旧哭着脸。由此可见,其也是一个难得的孝子啊。见他伤心至此,卢炳文心间残余的气,便也就没了。
正待此时,宋安之又拍了拍紫阳的后脑勺。紫阳不明所以,正待转过头问。谁知这一转,她的额头正正巧的就贴到了宋安之的唇上。这柔软的触感,加之他着实近在咫尺的可以,几乎不留余缝了。紫阳条件反射,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直接的退出了死角。瞧见徐胜一脸讶异的瞧着自己,紫阳一脸的窘迫。怨懑的目光瞥向宋安之,似在责怪让你敲我!
见她如此,宋安之嘴角一勾。这丫头,定是以为自己坏事了。实则,他敲她,便就是让她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如今这一段小小的插曲,结果一样,却是更讨他的喜。
宋安之无视紫阳的怨懑目光,款款走出,启唇道:“徐将军不必担忧,安之定尽力保你母亲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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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时分,李隆庸果然召见了宋安之。
稍稍寒暄几句,李隆庸便进入正题,问起宋安之以如今战局,我南军是否能将济南城守住?
宋安之佯装出一脸难色,道:“安之恐怕,要让主帅失望了。前夜之仗我军之所以能赢,是因燕王的轻敌,我等这才有了可乘之机。经过这一次败,燕王必会有所警觉,再要赢他就难了。”
“那该如何?竟是赢不了,不如我等趁其还未到,赶紧的再撤退。”
宋安之嘴角微勾。不曾想,这个李隆庸这么怕死,自己还未曾给他下套,他就已傻傻的钻进来了。
“在下不走,我誓与济南城共存亡。”宋安之说的何其壮哉。
李隆庸被他气势引领,不由问:“你有多少把握能赢?”
宋安之眉头一皱,分析道:“燕军战斗力远远高于我军,现今人数也已在我军之上,且燕王还善战,我军又士气低落。这些因素归结到一处,我军的胜率几乎为零。”语气低沉的宋安之长叹一口气,随即却马上露出一副大义凛然之容,慷慨赴死道:“即便以身殉过,安之也是死得其所了!”
零,还死守!原是呆头呆脑的书生一个,不知变通。以身殉国,气节虽有了,可气节能当饭吃么?傻子!李隆庸在心间骂上他一通之后,才道:“你孤身一人,就义殉国自然可行。可本帅的职责是守着这大岳天下,自然不能仅仅为了气节,而做出白白的牺牲。所以,先生可还有其他的良策?”
“主帅所言甚是。安之想来,主帅可带领我军众将士退至一处易守不易功之地,待我军援军一到,再与燕军一较高下也不迟。而安之则死守济南城以拖住燕军,从而为主帅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话,当真是说到李隆庸心坎里去了。遂夸赞抚慰了宋安之几句,以及道明了宋安之死后他李隆庸定会上奏皇上,对其进行死后追封。宋安之听得此,心间只觉好笑,面上却还得深感大恩大德的道上一句谢。
之后,李隆庸自然是要请教宋安之这撤退路线,以及撤退去往何处的。
宋安之一一道来,说的头头是道。李隆庸听得连连点头,直应是是是。
殊不知,李隆庸这个逃跑主帅,如今正一步步的逃入一个天罗地网中。而他丝毫不察的原因,只因这天罗地网太大,他的愚笨脑袋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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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时分,平儿便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紫阳甚为欣喜。可这喜却只来了那么一瞬瞬,就被这当前的局势,她身为公主的不得不,所剥夺走了。
他们对付李隆庸的计策里,需要一个可信之人,去往燕军将一个重要消息泄露给他。
平儿思量一番,自告奋勇道:“我去。”
“不可。”紫阳立马反对。燕王若事后知晓,此番不过是被人利用。那这个告密之人,怕是必死无疑的!
平儿驳道:“这个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现下只有我们四人。公主和干爹自然不能去。宋公子还要帮公主守住大岳,便就更不能去了。所以,唯一人选便就是平儿了。”
紫阳不同意,命令道:“师父,找一位军中可信之人来担此重任。”
平儿未待卢炳文接话,就已然反对道:“不可。平儿的性命就是性命,将士的性命就不是了。平儿若能为此而死,也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