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主笑,平儿走近,有些难过不忍的道:“自公主醒来后,平儿总觉公主越发忧心忡忡了。公主若有何解不开的心事,大可同平儿说。”
紫阳拉过平儿的手,握在掌心里。心间一阵酸涩,嘴上却依旧硬撑道:“我没事。你此去南京,记住要事事小心。待办好了事,就速来山东找我。”
平儿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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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戴府,实则只是个不大的小院。
“戴大人。”戴剑利循着声音,回过身,有些不敢置信的瞅着黑夜间,这抹忽然现出的娇巧身影。
平儿见其半晌未有反应,似是愣住了。不由加大了稍许分贝,唤道:“戴剑利。”
戴剑利回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正色问道:“平儿姑娘,怎么来了?”
“这外间寒意袭人的,你便就一直准备着,让我这么着跟你说话了?”平儿不客气的问,语气娇蛮而爽利,甚有几分江湖女的咄咄逼人味道。
戴剑利恍然醒悟,忙开了门迎道:“平儿姑娘,请进。”
待平儿进得屋内,戴剑利便关了门。
夜晚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在地上投影出一个个美丽斑斓的图纹。伴着一支支燃起的烛火,又渐渐的消失不见。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平儿怎觉,心跳忽的加快了呢!定是因公主,拿他同自己开玩笑开的,还是经常的拿他同自己开玩笑!可……公主昏迷前,是素来不开这般玩笑的啊!平儿心间,洋溢出几分怪异。这事儿,有问题!得空得问问公主。
细思起来,此番当算得上是,和这个呆家伙,二人独处的第一次。这般想来,倒也宽慰起自己来,心跳快,当是自然的。心里暖暖的温馨甜蜜,也当是自然的吧!
戴剑利打破静谧,问:“平儿姑娘,可要喝茶?”
平儿忙回:“不了,我说完便走。趁着夜色,还得去见其他大人呢!”
“也是翻墙?”戴剑利少有的幽默,问平儿道。
平儿一愣,回道:“此事隐秘,自然是要翻墙。可是,我干的是正经事。”
戴剑利疑惑的问:“是何正事?”
平儿正了神色,答:“我们暗地里的计划,被李嵩正发现了。所以,现今你的处境很危险。之所以,他现在还没有对付你,可能是因为,如今时机还未到。所以,此番公主让我来提醒你一声,让你千万小心。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赶紧的跑。”
戴剑利点头。又问:“还有多少大人需要告知,可需我帮你?”
帮我翻墙吗?平儿拒道:“无妨,我可以的。记住,你要万事小心。时刻准备着,逃跑!”
戴剑利一笑,温暖而甜蜜。
平儿心不由在快跳的基础之上,再猛的小鹿乱撞一下。结果是,缺氧的都快七荤八素了。待回神,才发觉两人竟愣愣的对视了半晌。其实……那不是愣,是含情脉脉。
平儿起身,迈了步子忙往外走。可刚迈没几步,便听得戴剑利唤住她,叮嘱道:“平儿,你也要万事小心。”
平儿背对着戴剑利,重重点了点她的脑袋。
好吧!我承认我心跳快,是因为……我喜欢你。
可这家伙,方才……莫不是,也喜欢我?
于是,头脑发热的平儿,猛地转身,认真而轻快的表白了:“戴剑利,我喜欢你。”
话音落,瞧见愣住的戴剑利,平儿才后知后觉的,羞愧到无地自容了。遂有亟待找个地洞钻下去的需求,可怎奈没有地洞。所以,只有转身,加足了马力准备逃之夭夭。
“我,我也喜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平儿加足马力的步子,不由的顿住了。戴剑利的声音虽轻,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嘴角,不由绽放出娇美的花朵来。转过身,道:“所以,为了我,你更要小心。”半是叮咛,半是要求。
戴剑利含笑点头。
平儿心满意足的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渐渐消失在了,戴剑利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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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三人行,如今成了两人。
紫阳只觉心间,空落落的,似少了什么。
此地离南京城不远,半日的马程,应当就能到了。算一算日子,平儿当会比我们晚上至多两日。也便是,两日之后,自己便又能见到她的小丫头了。
经由此次短暂的别离,紫阳才意识到,那往昔的时光里,除却仅存于脑海中的那两年记忆,自己竟是从未与平儿分开过的。似乎,有她的地方,便就有自己。这,似已成了一种自然,一个习惯。
如今,少了她在旁,倒真像是少了身体的某一部分。总觉,有些许的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紫阳脑海中的两年里,渐渐的被她习惯。
而如今,这种真实的不自在感,又悄然降临。可是冥冥中,上苍的指引,在告诫说:那两年,仅是一个可观而不可及的梦,遥远而虚无。
她在向着有他的地方,渐渐靠近。她心底的一个角落,竟隐隐约约的冒出憧憬。
这让她害怕,又闪耀出快乐的甜蜜。
她希望能再见到他。
又知,不见,最好。
不!是不该见的!
迷离的梦,迷乱了她的心,她在清醒与迷糊间挣扎。
挣扎一会儿,她便在身份、担当和责任中清醒。
她知,她要履行的使命。
是与他,从此,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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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叩响宋安之的门,今日是他们赶往山东的第三日。再过两日,便就能到达济南附近了。而那里,如今正值战乱,有着她的亲人,有着她的子民,也有着她名义里的敌人。
“找我何事?”宋安之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她,问道。
紫阳回道:“昨晚?不是,是前晚。你的话,没说完。”
前晚?那是,三人一起商讨的那一晚。宋安之侧了身,让紫阳进来,并问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没有说?”
他总爱问人问题!明明自己是知道的。紫阳在木桌边的长椅上坐下,因心情不大好,所以沉着脸不作答。
宋安之有所觉察,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和气着道:“你既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就是没有咯。”话意却是极具刺激意味的。
紫阳皱眉瞅他,他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吟吟。瞪了他一眼,便道:“即便是要打胜仗,也不必如此着急。你现今这般急着赶路,可是别有目的?”
宋安之点头,表示这话说对了。
“可是与我师父有关?”紫阳问,见宋安之依旧点头,却不接话,便自己接着道:“你是觉着李嵩正要对付我师父了?”
“迟早之事。”宋安之颇有意味的认真答,见紫阳眸间现出些许不解迷茫,不待她开口问,就已然解释开来:“以如今局势看来,李嵩正已经没有再启用你师父的意思了。那么杀他,恐怕就是迟早之事。更何况他既去了你师父之职,为何还要让他跟着李隆庸,做他的手下。把他赶到另一座城池,眼不见为净,自此李隆庸行事无他阻挠,岂非更好?而反之来看,你师父如今行事,总是受制于无任何功绩的无能主帅李隆庸,他会作何感想?”
紫阳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师父会被李隆庸逼反?”
宋安之答的笃定:“极有可能!”
紫阳摇头反对道:“不可能,我师父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并非只有冲动的人才谋反。而且,逼反的方式有很多。被逼反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你真反,可能是被人栽赃,也可能是被设计陷害。倘若是真反,可能是被怂恿的;亦或是被人怂恿了,还外加栽赃陷害。总之方式多多,就看你怎么用。只要用的适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去对付李隆庸,这个暗地里耍小手段逼反卢炳文之人。
紫阳脑海中的记忆:建德四年三月,大岳国能征善战之猛将——征虏大将军卢炳文,因谋逆罪被诛。
现今,已是二月末。细算日子,倒也是合得上的!
紫阳本是以为,师父谋逆,是因自己和平儿被奸人所困,这才一时情急,做出了如此冲动之举。
殊不知,其间关系,并非她所考量般的那么简单。
实则……师父是否谋逆与自己是否被抓,并未有着直接关联。也便是说,即便自己在那晚未被李嵩正抓住把柄,现今也未曾被他j□j着。师父,他也会反!
而之所以反,是李嵩正设下的计!他早已有心,要除掉卢炳文,从而将军权牢牢控制在他李家人的手中。
如今,这是他嗅到危险的气息了,也着手开始要一一铲除了。
所以,自己在设计对付他的时候,他也是在设计对付着自己!
此番若非宋安之在旁提点相助,结果怕是……又要栽于李嵩正之手了。
命运的轨迹,正一点一点的在悄然改变。那么,不可一世的他,会败么?败与她面前这个,如今看来,似是能与其一较高下的对手——宋安之。
而这个对手,却是她请来的。请来,对付他,打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