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选侍卫的时候,他本来很想选杜燕绥。他看到杜燕绥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等杜燕绥第一个跟在滕王身后跳进水池时,他这才知道杜燕绥并不晓得自己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个小内侍。怕他送了性命,所以没有声张。
再后来,他偷偷跑到侍卫们住的地方,他知道杜燕绥常常一个人坐在假山后发呆。他故意要在假山下面挖坑藏酒。杜燕绥帮他,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时候,大哥是太子。亲二哥有才。谁都想不到最终坐上皇位的是自己。
那时的杜燕绥救了个小内侍,他会有私心?
杜燕绥又帮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藏酒,他会有私心?
权力让人多疑。疑武氏想集权,就疑了她荐的杜燕绥。皇后没有私心,杜燕绥自然更没有半点投靠皇后和自己做对的私心。
高宗轻叹着。苏定方的密折就在他衣袖里。信上说杜燕绥发现了袭敌的良机,机不可失,所以未等他寻着错,就主动让出了帅印。他顺水推舟,亮出密旨行了主帅之职。
苏定方并不知道,他不敢告诉皇帝密旨是被杜燕绥捡去了送还回来的。而他这番话加重了皇帝的愧疚。
“听说有羽林军未得旨意封了杜国公府的门?”高宗叫来了主管北衙的柳大将军,淡淡的问道。
柳将军一惊,恭谨的回道:“听说杜燕绥身为主帅,私自挂印而走,差点害二十万征西军群龙无首。北衙几位将军怕家属们闹腾,蔡国公夫人又快生了,这才派了一百羽林军去护着。昨天娘娘道一百人不够。又调了二百人去守卫。”
高宗眼里涌起了讥讽。
如果不是杜燕绥领着探营的兵骑着快马设伏。虽说钦差没能顺利册封达度。但唐军也没那么容易和达度一起一气追到了贺鲁的牙帐。
柳大将军?姓柳啊!他怎么忘记了他是废后的母族柳家出来的人。
高宗站起身吩咐胡公公道:“去告诉皇后一声,摆驾蔡国公府,朕要去探望杜老夫人。”
帝后临幸蔡国公府?
柳大将军大吃一惊。胡公公也愣住了。
“先帝常忆杜如晦的功绩,对他的夫人崇敬有加。杜家只有杜燕绥一根独苗,还被朕点了将。朕去宽慰老夫人,也是在宽慰所有征西军的家眷。”高宗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主意甚妙。干脆又补了一句,“眼瞅着要过年了,令户部给所有征西军家眷备五十斤白面。按名册发放,不得有误。”
胡公公快速的去颁旨。
旨意颁下,文官们口称皇帝英明。武将们含泪誓死效忠。当天宫门前就跪倒了一地的军眷,口称皇恩浩荡。
武后用崇拜的目光看得高宗脸皮发热,心里得意无比。
在百姓们的跪拜中,帝后的御辇浩浩荡荡驾临了蔡国公府。
然而,蔡国公府前来接驾的却只有个管家。
“先前羽林军来封门,老夫人受惊卧病在床。今日……今日少夫人发作了,正在生小少爷!”杜总管跪伏于地,不敢直视天颜,急着满头大汗。
高宗脸上僵了僵。怎么这么不赶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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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
生产
御驾亲临,封堵了国公府外一整条街巷。..
为难的是蔡国公夫人正在生产。皇帝之尊哪里能去经能血光之灾。胡公公一下子跪在了皇帝面前,苦苦哀求皇帝回宫。
“皇上龙体要紧。皇恩浩荡,老国公夫人定会好转,蔡国公夫人也会平安的。”武后柔声再劝。
高宗想了想道:“叫太医院医正前来为老国公夫人诊治,不得有误!另赐两支百年老参给蔡国公夫人。”
武后抿嘴微笑。睃了眼那块御赐国公府匾额,暗想,岑三娘,本宫为你说动了皇帝的心。若你还过不了生孩子这道鬼门关,便是你福薄了。
她转身伴着高宗上了御辇,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皇帝虽然没有进杜国公府。态度却明摆在这里。守卫的羽林军打起了精神,别说宵小,就是只老鼠,也休想冲进国公府去。
太医院医正得了旨,亲自领着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御医们进了杜国公府。
巷子里驶来几辆马车。
杜氏族长夫人最先赶到,匆匆下了车,见羽林军堵着门不让进,就板起了脸来:“我是杜氏族长夫人。老太太病着,蔡国公夫人生产没个长辈坐镇怎么行?我知道宫里遣了医婆来。万一有什么好歹,医婆能拿主意?”
听她这样一说,守门的羽林军也犹豫起来。叫了杜总管出来认人。却只放了族长夫人进府,丫头们通通被挡在了门外。
知道是为了府里的安全着想,族长夫人也没再争,匆匆进了府。
第二辆马车又停在了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面如朗月,粉雕玉砌的小公子。
岑知林看了看周围的羽林军:“阿福,去瞧瞧怎么回事。”
阿福畏缩的走了两步,岑知林啐了他一口:“退下,别给爷丢人。”
他大步上前,团团一揖:“军爷,蔡国公府发生了何事?”
羽林军见他斯文有礼,长得又齐整,说不定是哪个权贵家的少爷,语气就有些温和:“吾等奉旨守卫蔡国公府。府上夫人正在生产,小哥儿若有事,改日再来吧。”
三娘生小侄儿了?居然皇上派了人来保护她。岑知林放了心,眉开眼笑。
杜总管也迎了上来:“岑少爷!”
岑知林还了礼问道:“不知姐姐情况如何,府中何人主事。”
杜总管擦了把汗道:“少夫人今日才发作。小人不才,管着府里杂务。”
岑知林皱起了漂亮的眉毛:“辛苦你了。前头带路。引我先去拜见老夫人。”
羽林军长枪一摆把他拦住了。杜总管赶紧解释:“这是我家少夫人的娘家兄弟。”
岑知林又是团团一揖,挺直了腰板道:“军爷行个方便,等我姐姐顺利生了,再请各位吃酒!”
还没等羽林军放他进去。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邹雄杰先是得了国公府被羽林军封门的消息。他担忧杜燕婉,早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被皇后派来的羽林军挡在了外面。得知羽林军是来保护国公府的,邹雄杰才松了口气回返。又听御驾到国公府的消息。随着皇帝离开,岑三娘生产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知道国公府无人,邹雄杰赶紧又驱车赶来。
“军爷,我是国公府的姑爷邹雄杰。蔡国公出征,府里总要有个男人出面理事不是?”邹雄杰赔着笑脸,指挥着小厮往羽林军手里塞荷包。
岑知林朝他举手一揖:“邹大哥。”
羽林军验明身份,又得了杜总管的再三保证,同样也只放了两人进府。
两人先去了正气堂,尹妈妈开了门,没请两人进去,低声说道:“老夫人情形不太好,太医院的医正们正在诊治。姑爷和舅爷还请去外院主持吧。花厅那头有侍卫保护,族长夫人和姑奶奶都在呢。”
两人只好辞了出来。
岑知林走到中途,停下了脚步:“邹大哥,麻烦你帮着杜总管处理府中事务。我去花厅瞧瞧吧。”
他年纪小,又是岑三娘的弟弟。邹雄杰却不方便过去。当即应了,两人一人去外院,一人去了花厅。
黑七抱着剑搬了根长凳坐在花厅外间的木廊下。听着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尖叫,胳膊抱得更紧,仿佛这样,能让他的心哆嗦得没那么厉害。
岑知林跨进花厅,两边的侍卫记得送亲时见过,是少夫人的弟弟,便放他进了院子。
看见黑七大马金刀的僵坐在木廊里,岑知林施施然走了过去。
近了,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岑三娘的叫声,他皱了皱眉,站到门口冲里面扬声喊道:“三娘,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里间岑三娘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尖叫声停住了。
黑七撇了撇嘴,冷冷的扫了岑知林一眼。
岑知林在门口踱了几步,干脆坐到了黑七身边,叹了口气道:“女人哪,生孩子的时候最是柔弱。只需知道外头有男人给她撑腰,胆气就壮了。”
听到他这句话,黑七艰难的扭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你是说,你能给少夫人壮胆?”
“姐夫不在,还有我呢。她知道我来了就不会怕了。”岑知林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时门帘挑起,夏初走了出来,一见真是岑知林,满脸喜色道:“果真是舅公子来了。少夫人还说自己在做梦呢。奴婢这就告诉她去。”
“慢着!”岑知林叫住了夏初,“告诉她,我会守着她平生生下小侄儿的。”
“是。”夏初行了礼,匆匆进去了。
仿佛看到黑七诧异的眼神,岑知林淡淡说道:“你还没成亲生子是吧?不用害怕。女人生孩子都叫得跟杀猪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七被噎得一窒:“谁害怕了?”
这时里面又传来凄惨的叫声,黑七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岑知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都没说。那眼神看得黑七无地自容。
“两位爷,外间风寒,饮碗热酒吧!”夏初出来将托盘放在旁边,轻声说道,“几个医婆都说,少夫人怀象好,虽说早产了近一个月,乃是双生的缘故,头胎不容易,这会儿才发作,顺利的话也要晚上才会出生。少夫人还和奴婢说笑话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