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对此各执一词,作为当下朝中的最高掌事者,司相不参与,不否认,一任诸人揣测纷纭。
既然薄光说她从未想过将大燕拖入战火,那么,他愿意相信,愿意等待,把时间留给这个故人之女。
而今夜,薄光在明元殿内终于等来了等待已久的不速之客。
王顺作为经历过数场宫变的宫中老人,不难嗅出了大事发生前的那点异样味道,站在天子榻尾,手抱拂尘,眉观鼻鼻观口,颇有几分自在无为的修持。
而后,有人踏进寝殿。
坐在龙榻之侧的薄光仰眸,望着第一个进来的人,宫灯亮若白昼,彼此一目了然。
多少年来,她一直等待得就是这一刻,撕去所有的伪装,剥落所有的假面,粉碎所有的虚饰,与这个男人站在仇恨的两端,殊死对决。
“明亲王能在这个时候如此畅通无阻地进入紫晟宫,不愧是明亲王呢。”她道。
胥允执凝眸盯着这个将紫晟宫、天都城甚至整个大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她的容色没有一丝的惊讶、震骇、恐惧……她不惧怕他,或不奇怪,但不惊讶他的出现,便意味着大不寻常。
“那个太监也是你派去的?皇兄始终没有醒来?”他问。
她摇首:“不,你的皇兄的确醒来了,只不过,他以为我并不晓得他已醒来。对么,皇上?”
~
欲救薄光,独身前来,今夜子时,明元殿晤。
当司晗接到明亲王的亲笔邀函时,当即赴约。
这显而易见的诱敌之计,他自然识得出来。但纵然己言百般防备,对方仍然顺利进到天都城,迈进紫晟宫,小光的安危便是刻不容缓,且既然双方早晚皆须一战,索性让这一刻尽快来临。他想,对方笃定他定然出现,势必准备下了迎接的大礼,自己当然也不能空手赴会。
及至他一足踏入宫门,浓重的杀机由黑暗深处蔓延而来,如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獠牙巨兽,亟欲将自己这只送上门的猎物拆吃进腹。他不由感叹自己还是太过轻信于那个昔日的“兄弟”,原来所谓的“明元殿晤”,却并不打算放他直达明元殿,
他拔出了腰间长剑。
恶战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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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然知道光儿的医术已然是神鬼莫测,你完全可以掌握朕醒来的时机,更晓得朕一旦醒来必定设法反击,是而你想利用朕的醒来,给允执送信求救,而如今朕当真为你引来了允执。到现在,光儿还认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
因药物作用,纵使清醒,兆惠帝仍是不良于行,不得不倚坐龙榻,唇边笑容浅淡,慢声缓语。
明亲王坐在窗下的茶座上,脸际没有任何表情。
薄光则巧笑倩兮:“在皇上身边的这些日子,皇上教了光儿许多,不知现在又想传授光儿些什么呢?”
“朕想教你得是,这毕竟是朕的地方,仅仅一个王顺的叛逃,不足以让你把朕所有的心腹尽收入麾下。”
被旧主点到名,王公公恍若未闻,依旧是和风细雨的好面色。
薄光颔首:“皇上说得有道理,多疑如皇上,自然不可能将所有信任尽付一人。”
兆惠帝冁然一笑:“朕很多疑么?”
“是呢。”她嫣然笑语,“多疑多思,狭隘伪善,忌惮于我爹爹的风范,却无法超越他的光芒。”
兆惠帝眯眸,一抹戾气疾掠而过:“你的父亲是朕的臣子,在他向朕顶礼膜拜之时,朕已得到了他的臣服,何须其它?”
她叹息:“是啊,你一面那般安慰着自己,一面忍受着内心日渐狂肆的自卑的折磨,是而,那道从未以实体现在你眼前的遗诏,给了你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略加沉吟,兆惠帝不怒反笑:“朕也听到了外面人的那些议论,齐道统精心布局,借刀杀人,你如今反而要将所有过错推到朕身上么?”
“皇上当然不必承认任何过错,错得是我,囚禁太后,毒害天子,控制宫廷,混淆前朝视听,罪在不赦。”她淡哂,“不过,前提是,我是今日的败者。”
“怎么说?”
“自古成王败寇,胜者方有书写历史的资格。”
兆惠帝不无意外:“怎么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反转乾坤?”
她还之讶然:“皇上忘了您体内还有毒未解么?您时下醒了,可并不意味着痊愈不是?”
兆惠帝轻哂:“允执,你认为呢?”
明亲王挥手,立在他身后的一身人影沓沓上前。
“皇上,容白果为您诊脉。”
薄光秀眉微扬:若没有这位,今夜反倒失去了几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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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晗以泡地药水的巾帕蒙面,将指间弹丸弹出,一阵强烈气味弥漫开来,他清清爽爽地走出攻击者的环伺圈。
这些物什,尽是鸾朵从宫中带回,他从未离身。小光失去的人已然太多,他须为她好好保全这具躯体。
“他怎这般轻易闯过了第一关?”
“看来是被王爷料中了,果然用了那等东西。”
“王爷神机妙算,幸好提前让白孺人调制了解药给我们。”
黑暗中枝林内窃窃私语,第二波攻击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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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孺人,朕中了什么毒?”
白果切脉多时,道:“皇上,您体内有多种药物,这些药互为制衡又互相催发,若是寻常解药,解得了其一,难解其二,说不定还引发药性暴动,引发毒性剧蹿。”
兆惠帝瞥了薄光一眼,问:“为何那些太医没有一人诊得出来?”
白果垂首:“这是茯苓山庄内的隐脉术,皇上若是一直不醒,纵然茯苓山庄的人来看脉,也难以察知皇上体内的毒素。这项古术,哪怕是在茯苓山庄,也没有几人精通。”
明亲王掀步踱来:“你既然诊了出来,可有解决之道?”
“臣妾……”白果嗫嚅,“臣妾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兆惠帝品咂其间意味,“白孺人似乎并不自信,允执你难为她了。”
“无妨。”胥允执眸锋掠向床侧身影,“你来为皇兄医治。”
薄光好是讶异:“为什么?”
“别考验本王的耐心,你以为本王还会对你心存仁慈么?”
她更讶:“王爷几时对我仁慈过?”
他倏步趋前:“你……”
“明王爷,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一道婀娜矫健的身影忽打窗口倒悬垂下,“不然您付诸在我的朋友身上的,你的母后娘娘将一一偿还。”
他瞳底杀机顿现:“苗寨小姐,你的苗寨不想要了么?”
鸾朵悠悠荡荡,道:“我的苗寨远在天边,王爷目前还没有力气管得了恁远,而您的母后娘娘可就在我一念之间。”
她可以如此清闲的在此说话,喻示自己设在明元殿前的那些人尽已无力反抗。明亲王面色一冷:“你的苗寨远在天边,司府却近在眼前,你是想连累司相身败名裂,还是你那个挂名夫婿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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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
司晗看着满地昏躺的人影,余悸犹存。方才,第一粒抛出的弹丸竟似无效,这些人遽地逼到眼前,好在他急中生智,连用两发使之空中互击,药效交互下,效力加剧,来犯之敌“嗵嗵”接连倒地,方使自己仍然不必身陷苦战。当今之计,是尽快摆脱这些喽罗的纠缠,赶到明元殿。
“他过了第二关?”
“看来准备得很是充分。咱们既然是来捕猎物,干脆就用捕猎物的法子!”
“也对,他武功高强,真要打起来,咱们的死伤肯定不在少数。”
“兄弟们,把那张天蚕丝织成的网备好。”
假山后,鬼魅的般影窸窸窣窣,在他飞身起跃的刹那,一张不怕利刃、不惧火焚的大网当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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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空中,一声尖厉哨音的划破雾霾,直抵诸人耳膜。
明亲王淡道:“苗寨小姐,你的挂名夫婿落网了。”
他此话听着是对鸾朵而说,寒镞般的目光却直逼薄光。
鸾朵身势翻转,落到了殿内:“朋友,别信他。”
薄光幽冷的眸线对上那双眼睛:“看来王爷早早便晓得了?”
“只是猜想。”令人恨怒得是,竟然当真猜中。
她扬唇:“你猜到了我和司哥哥两情相悦?”
兆惠帝龙颜丕变:“你与司晗?”
她唇掀嘲弄:“看罢,王爷猜到,却不向你的皇兄点明,是打算在旁观看我如何使皇上绿云罩顶么?”
明亲王骤然扬起的掌,被鸾朵格回。
“朋友,你这个前任夫君还有打女人的恶习么?哦,抱歉,我忘了他也曾是你的挂名夫君。”
胥允执目底卷起惊涛骇浪,字字皆生荆棘:“薄光,你很快会看到你现任情郎的归处,本王准你亲眼送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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