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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陆衣黄裳这两个不谙世情的丫头,还是青娥粉脸,笑靥相迎。她们拿了一篮新鲜的海棠来,说要与我簪花。我疑道:“海棠无香,为何此花不同?”
  
  木犀答我:“听说是前些年汉王赋闲在家时培育出来的新种,原只在西府里有,皇上也觉得稀奇,就叫花匠移栽了几株在宫中。”
  
  此花娇小可爱,未开处,花蕾艳红,似点点胭脂泪;尽开处,又由红转粉,如浓妆洗却。我淡笑,一春梳洗不簪花,便是辜负了韶华。左右见我心情稍好,都劝说我出门去走走。
  
  太液池畔遇见永平,亲自端了茶盏往御书房去。我叫陆衣拦下他,问道:“皇上何处?散朝了?”
  
  “已然散朝了。”他看了眼手中的茶碗,“皇上在御书房里歇息,咱家正要送茶去。”
  
  送茶这等小事怎么会劳动永平亲自跑腿?我揭盖去看,果然是黑漆漆一碗药汤。他有些无措,圆说道:“百里先生加了些药材煮的,说是补身。”我也不为难他,合上盖子放他去了。
  
  沿河漫步,满眼春花烂漫,可惜好景总不常在。昨日之日不可留,还是怜取眼前人。估摸着一柱香的功夫,我对木犀道:“去抱皇子来,带他去御书房请安。”
  
  进门时,永平正端着茶托出来。拓拔烈见我和儿子同来,面生欣慰。“朕来抱。”他接了孩子去,遣了一干人等出去。孩子乖巧,见了父亲便道:“父皇万岁。”
  
  拓拔烈一笑,也较昨日轻松许多,他抬头对我道:“这是谁教的?原先还叫爹爹的,这一叫倒生分了。”这话原不是我教的,想来周遭的宫人也没少费心思。他又道:“端儿还未开蒙,总该有些平常孩子的乐趣才好,不然将来……也实在可怜。”
  
  他从案上抽了纸,随手蘸了朱批用的丹砂,边画边哄着孩子道:“画精神,画筋骨,一团旋风瞥灭没。仰秣如上贺兰山,低头欲饮长城窟。此马昂然独此群,阿爷是龙飞入云。”
  
  寥寥数笔,便是一匹形神兼备的骏马。拓拔烈的左手书画俱佳,只是从不轻易示人。端儿兴高采烈地去拿,“马,红马。”
  
  “叫爹爹就给你。”孩子好骗,才一下子就乖乖就范了。我怕他一阵乱抓要弄乱案头的折子,边哄边去抱他,才看见拓拔烈托着孩子的右手缠了几匝白布。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他看了看手,调笑道:“还真是个狸奴的性子,一个不称心就咬人,上回还有领子遮着,这回就只能拿白布缠起来。今早上朝,还有不知趣的要来问朕。”
  
  我抿了一下嘴角,没有笑开。“你怎么答的?”
  
  他故作不经意:“我还能怎么说,只好说……朕昨夜赶牛车,车辕太长,麈尾太短,不慎伤了手。”
  
  那年我大伯背着伯母曹氏在王府外娶了一房小妾,伯母得知后,气冲冲往别馆问罪。彼时大伯正在临仙酒楼与人清谈,得了信便忙不迭赶着牛车去救火。情急之下拿手里的玉柄谈麈当了鞭子,可气车辕长,麈尾短,打也打不着。后来此事就成了同僚们的笑柄,当时的蔡司徒还取笑他说,将来皇上要给大伯加九锡,有两样东西是断断不能少的,一是短车辕,一是长麈尾。
  
  我气恼他拿我王家的事出来说嘴,又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狠捶了他一下,啐道:“我不信你胡说,也不嫌丢人!”
  
  他也朗笑起来,将我和儿子揽在怀里,“惧内有什么丢人的,朕又不是滥觞。能屈居一妇人之下,必然也能伸展于万夫之上。”
  
  沉寂一冬,又迎来春归季节,万物复苏,芳菲次第,一家人到底是团圆了。帘外阳光和暖,我再也抵不过这样温柔的怀抱,恍惚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轻轻抚着我的鬓发,柔声道:“海棠本无香,狸奴,人间处处都是憾事,也只有此花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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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烈是爱花,也是懂花之人。到了四月,金谷园里有人来报,皇帝喜欢的雪夫人就要开花了。此园奢华,历经刘圭、慕容两朝,皇帝们几乎年年都要前往避暑。我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只回说:“即如此,就将雪夫人搬来东宫吧。”心想着,一年如此之快,端儿也快周岁了。
  
  儿子已经断奶,我撤换乳母,除了照顾起居的宫女太监,还特意问拓拔烈要了墨童和乌苏去。小小年纪养在深宫里,本就不及宫外孩子的见识,我不愿他再长于宦官和妇人之手。
  
  礼部早早就将皇子周岁宴的事宜报到我这里,皇帝不喜铺张,都不肯给自己庆生,我便将此事压下了。只提前一月在披香殿里设下小宴,宴请各位诰命夫人,也不拘是不是正日子,不过找个由头热络一番。午后便有人陆续赴宴,三三两两,或打双陆,或玩藏勾,或品茗闲聊,还有几个胡人女子在院子里投壶,后宫清冷,久不这样热闹了。孩子一直在偏殿睡着,直到晚膳前才醒,梳洗了出来见人。离开宴还有些时辰,我无所准备,问众妇人,家中有小儿周岁都有些什么玩法。
  
  有说抓周的,又有说不妥,皇子的将来早已定下,只怕抓乱了命盘。我道:“玩来也无妨。端儿只是皇子,并非皇嗣。孩子抓到什么不过是个玩笑,妄断圣意却是大不敬了。”众人无话,我又问:“只不知道要抓些什么好,各位夫人都来说说。”家家玩法不尽相同,不一会儿,各色玩意儿都罗列榻上。
  
  木犀抱着孩子去看,他正匍匐在榻上东张西望,犹疑不决,忽听院子里永平的声音:“皇上驾到!”大家忙不迭出殿问安,拓拔烈还穿着前朝的衮服,笑道:“都平身吧,朕是不请自来,扰了你们了。”
  
  进屋后便接过端儿抱在手里,问左右:“好不热闹啊,都玩些什么呢?”
  
  “回皇上,正在抓周。”汉王夫人殷勤道,自统万城回来,拓拔烈对汉王又加重赏,连郭函家都沾了不少好处。“皇上也摆一个吧。”
  
  拓拔烈笑着应道:“好啊。”这原本只是妇孺间的玩笑,因皇帝的加入变得意义非常。皇帝而立之年才得一子,在这之前,朝野内外多有传言,拓拔烈对佛佑偏爱有加,或将皇位传于汉王之子。拓拔冶素谙保身之道,偏这个夫人,不知韬光养晦。见今众人都看在眼里,不单想探试皇子将来的志向,也想看看拓拔烈对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态度。拓拔烈在身上摸了摸,取出随身私印摆在席上。此印与我的“凤血”一般大小,白玉为质,甪端为钮,装在象牙小匣里。端儿的名字便由此神兽而来。
  
  我推开小匣取出玉印,白身红泥,是极雅致的物件。木犀再次抱着孩子坐在榻上,我道:“端儿,看看最喜欢什么?拿给娘亲看。”郭氏一早拿了匹小瓷马,五花为饰,我还诧异于这些人的心思,孩子还那么小,就已经被他们摸得透透的了。
  
  本来无伤大雅的游戏,如今各自看在眼里,都想琢磨出个道道来。“看看喜欢什么?”我又问。端儿好像很中意陶马,拓拔烈忽然伸手道:“端儿,拿给父皇。”
  
  孩子怔了一下,想也没想,便将玉印拿来给他。众人啧啧称赞。拓拔烈淡然一笑,“夫人,先伺候朕更衣吧。”
  
  偏殿里,只有我和永平伺候。我私下问他:“阿烈,你怎知端儿要拿什么?”
  
  他怡然道:“我满岁时,母后也和宫人们一起玩过。孩子的眼睛初能辨色,红色自然醒目。端儿聪慧,比别的孩子更能言语。素日里我常让他坐在案头陪我批改奏折,你与他说,把喜欢的捡出来时,他便犹豫了。我只说,拿给父皇,他便以为要将那印递给我。”
  
  我睐他一眼,也便只有他能急中生智。又问:“那你儿时抓了什么?”
  
  他却看着我,坏笑道:“周岁之事,朕怎么记得。”
  
  “你自己自然记不得,母后也不曾和你说过?”他淡笑摇头,我直觉是在骗人,只是未再探究。母亲似乎说过,我周岁时抓了杆笔不肯撒手,如今左手空落落的,一点知觉也没有。可见,世事未必尽然。他柔声道:“狸奴,我知你贤德,只是别让人把你的贤德当成软弱,你退一步,便有人会进一步,不要太屈了自己和儿子。人人都在揣摩朕的心思,朕向着你们,他们便没有可乘之机,可是……你母子也不能总仗势着朕的宠爱。”
  
  我偏受不了他的“远虑”,微愠道:“我母子有朝一日失宠,还劳您费什么心?”
  
  披香殿中,最春深处,小宴初开。他拉着我就坐,才惊觉一路上相携的手不曾放开,还抓得那样紧。多日不见他这般畅怀,特旨今日只是夫人宴请,不必拘于常制,又拿出被我押下的户部折子,晓谕道,五月初九才是皇子满岁,届时宫中将有大宴,举国同庆。宴到夜深,众人们又争劝了几杯,才尽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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