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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忧悲伤肺,惊恐伤肾,思极伤脾,喜极伤心,大悲大喜,大落大起,一时情之过极,我只觉得满脉去形,厥气上逆,两眼昏花,头脑一热,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强而有力的手臂拖住我下坠的腰身,一阵血腥之气贯鼻,我恍惚间,听他恨恨念道:“狸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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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稍动了一下,只觉得头疼脑热,骨节一段段掰碎了似的。“皇上,禁卫军此番突围,虽然损失惨重,但柔然两万骑兵也伤亡过半。万俟匆已射死蠕蠕大将,乱军无首,臣带两万精兵,此时杀回去,岂不是更好?”迷迷糊糊间,好像是宇文将军的声音。
  
  勉强睁开眼睛,见行军帐外两个人影,看来我昏迷许久,拓拔烈已经与援军会合。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有些沙哑,但气势不减:“拓拔宇便是坐了这个皇位,也是蠕蠕人的傀儡,敕连已屯兵边境,他们只等着朕一死,就能控制拓拔宇,接管云中了。将军此时杀回去,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云中是空城,地不能耕,民不能用,只等到天气一暖,这些军队又要北上放牧,此城便是落在柔然人手中也没有多大用处……朕本想多留他几年再作打算,没料到这厮吃里爬外竟至于此!朕必洗雪逋负,但不必急于一时……将军,先下令返回平城吧。”
  
  宇文将军抱拳退去,拓拔烈挑帘进帐,见我睁着眼睛,脚步迟滞了一下:“你……醒了?”
  
  眼前的男子孝服未除,几日不见,已衰了潘容,瘦了沈腰。我恍如隔世,眼泪又夺眶而出。挣扎着想要起身,拓拔烈疾走两步,将我从榻上扶起。我绵软无力,跌倒在他胸前,他的肌肉紧绷,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身子。“你睡了三天了……”他率先开口,又腾出一只手来搭我的脉搏。
  
  我试图开口,但喉咙疼得厉害,良久才攒了一口气,声音还是微不可闻:“阿烈,对不起……”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烧圣旨,传假诏,情急之下,你懂得随机应变,这些我都不怪你。弄丢了我们的孩子,也是因我失察在先,才将你置于险境,过在我,不在你……”他紧了紧扣在我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严谕道:“可你不该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狸奴,轻生之死,死如鸿毛,我非但不会因此感动,只会让我恨你!我费尽心力拖延战时,就是为了保你们母子安全出城,奋力突围,也只怕日后你们无以为继。危急如此,除非天不容我,不然我断不会轻言‘死’字……我血战而归,倒发现……哼,自己成了不仁不义,不孝不信之人……我豁命想要保护的人,若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你道我其情何如?”
  
  “对不起,对不起……”我泪眼婆娑,除了这三个字,已经别无他辞。
  
  他软下语气,宽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转生他处,也是他的幸运……可你我已经别无选择,你一朝入得宫门,便该知道这条路穷尽危恶。我要与之携手的,应该是个勇敢的女人,可以一直陪着我走下去。起码,在我奋命想要保护她的时候,不会给我后顾之忧……我说过,我不能给你最好的,你我之间,没有生死契阔的誓言,故我也不要你为我殉命。也许我寿年不永,但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轻生……除非……”
  
  除非,他要我死?拓拔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睡了这么久,饿不饿?”他柔声问道。我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又是一紧。“永平!”他朝帐外唤道。
  
  永平应声进来,拓拔烈吩咐他取些热粥,他却呆在那里不走:“夫人,呃……”我扭头看他,他支吾道,“您……您压到皇上的伤口了。”
  
  我闻言,立刻从他胸前退开。他皱了下眉头,喝道:“多嘴,还不快去!”
  
  “是!”永平歪了一下嘴,夺帐而出。
  
  我忧心道:“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严重吗?”
  
  他抓住我的手,摩娑着我的手指:“只是皮肉伤……狸奴,我都听永平说了,总不会比你受得罪还多。”
  
  永平端来热粥并伤药。他来喂我吃粥,我道:“你先换药吧,放在案上,我自己能吃。”
  
  他不依:“不碍事的,你吃了我再换。”他的话总是不容别人违抗,我也不必多做挣扎,早早吃完,也好让他去换药。
  
  一碗肉粥下肚,身子舒坦许多。永平伺候他退了白袍,拆下绷带,斧钺之伤,从右边的肩头直划到前胸,深可见骨。外翻的皮肉已经用桑皮线缝合,原本浅黄色的细线已被鲜血染成了深红,如同一条饱食血浆的百足之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锁骨处还留有两片淡白色的齿痕,当初发现留下疤印,我都觉得白壁染瑕玷,后悔不叠了,如今伤成这样,又怎一个心疼了得。
  
  他轻叹一声:“怎么又要哭了?你虽不曾大生,但小产也要当心,别再哭出病来。”他本想逗我,哼笑道:“留了疤也好,下回你替我收尸,看清楚了再寻短见,别听风就是雨,旁人说什么你都信。”
  
  我本想忍着不哭的,但被他这样一说,倒又忍不住了,干脆大哭起来。
  
  “咝……出去!”他抽痛一声,迁怒永平,朝他低喝道。永平哆嗦了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伤药,“诺”了一声,躬身逃出了军帐。
  
  “我……”拓拔烈坐回床缘,张口欲言,但最后还是闭了嘴,只在我额头落了一吻。我一只手不便,他扶着瓷瓶,我蘸了蒲黄粉给他上药。
  
  残灯斜照,一榻橛床,四眸相顾,对坐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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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军几日,外面朔风凛凛,周天寒彻。我倒被照顾得细致周全,没有挨着一点冻。
  
  一夜梦回,看见拓拔烈和衣睡在案前,手中还捻着一枝响箭。我痴痴看着他的睡颜,直到暮色渐起,帐外戍角悲鸣,他动了一下,如蛰鳞闻春雷而起。
  
  宇文将军已整队待发,今日晚些时候就能赶回平城。拓拔烈用了两重褐绮衾将我裹了个严实,我担心他胸前的伤口,但犟不过他,只能小心蜷起身体,任他将我从军帐抱上马车。
  
  一路无话,来到城门前,崔季渊已带领百官素服迎驾。我偷偷挑开车帘一角,那方在我心中魂牵梦绕的小小坟茔,已经远隔千里,瞻望靡及。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文臣武将都穿着麻衣素缟,拓拔冶位列在侧,好像知道我在看他,又从马车上调开了视线。
  
  拓拔烈整裳出车,环视四方,我听他淡淡道了句:“朕今日失地之辱,他日必要柔然十倍归还;丧子之痛,必要拓拔宇一族血洗!”



☆、第十三章 祈万物咸新

  通和元年,拓拔烈变革弊法,劝农兴学,利民润物,举国上下已有百废具作之象。只是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对于皇帝本人来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正月伊始,他再次下诏改元,年号“咸新”,取“元正启祚,万物咸新”之意。
  
  虽说此举表明了皇帝咸与维新的态度,但从冬至至今,丧期已过,他却依旧不除衰服,每日粗衣粝食,为太上皇丁忧守制。拓拔烈的营国之本便是礼教为先,如今更是以万乘之尊,躬蹈大孝之行,作万民的表率。
  
  因他有孝在身,我又不宜搬动,故他将我继续留在东宫,自己搬去了宁宫。只在每日夕食过来陪我晚膳,闲话片刻,便离去了。
  
  立春时节,白昼微长。我按太医院的吩咐在东宫休养,已经快要两个月了。本来这小月子早该结束的,可拓拔烈以为,小产将养十倍于正产,我滑胎之后又受了风,故更需谨慎调理,以免将来落下病根。所以时至昨日,我依旧未准出户。初时,的确觉得身体虚羸,渴睡,但经过一阵细心调养,自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昨日他回东宫,我对他言:“我成日里吃饱睡倒,你也不让我管事,呆在屋子里无所消遣,不等这身上的病好,心里倒要憋出病了。”他为我把了脉,至此才收回我的禁足令。
  
  清晨闲步,一路沿春梅灼灼,不觉就走到御书房前。永平抱着胳膊侯在门外,我才想起今天是休沐日,皇帝不必早朝。只是,也没有得闲罢了,大清早就有冠剑盈门,好不热闹。
  
  永平见我前来,趋步上前道:“夫人,您找皇上啊?咱家给您通报去。”
  
  我摆手:“不必了,皇上办正事呢,还是不要进去打扰。”
  
  只听得里间好像是礼部尚书卢子谨的声音:“皇上,天子服丧,以日代月,如今二十七日已满,素服可除。三年之丧,虽自上古,但中代已后就不再实行了。葬而即吉,陛下实不必服丧三年!”算来拓拔烈服丧已有月余,的确有不少人揣测他欲遵循上古之礼,三年终丧。若真是这样,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委实有些过了。卢子谨继续劝言道:“先王制定礼教,必随世事变化,前贤创立法度,也以务时为宜。陛下以万乘之尊,履布衣之礼,殷忧内盈,毁悴外表,臣等悚息不宁,请皇上终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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