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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皇上驾到,小鬼退散。他这一嗓门,整个院子都震了一下。拓拔烈脱掉了冕冠,连龙袍也没来得及换,大步流星,一张脸冻得和房檐下的冰棱一样,又冷又长,任谁都知道是龙颜赫怒了。两旁的宫娥宦寺仓惶退去,他前一阵子在朝堂上杀人立威,此事还尤在眼前。木犀胆子小,见到皇帝板着一张阎王脸踢门而入,已经吓得不会动了,香祖半拖半拽把她弄出屋子。永平耷拉着两条眉毛,一脸节哀顺变,很识相地跟了出去,带上了两侧的木门。
  
  拓拔烈将那只铸得七扭八歪的金人猛然掷到我的食案上,昨天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所有怒气的准备,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
  
  “说!怎么回事?”他冷言喝道。
  
  我咽了一下口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颤音:“嗯……我的左手不好,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他怒不可遏,终于咆哮起来,“我知道你手里还有我母后的金人!你是不耻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还是不愿做这个皇后?是我表示的不够明白,还是我一直就太高估你了?你根本就是一个笨蛋!……我给你那些奏折,是要让你明白,想当这个宫里的女主人,就要先学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准!北边的柔然兵,那些都是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和亲,两国交战,最拙劣的一计就是和亲,我拓拔烈只要在位一天,就不会再出送一个拓拔家的女人!你以为让出皇后位就是权益之计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放弃了什么?手铸金人不成,就是不受天佑,在鲜卑人的心里,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那很好……”我小声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他俯下身子,收紧了眼瞳,语气里已满是威胁。好像我只要再敢说一次,他就会捏断我的脖子。
  
  我舔了舔唇:“我说,那很好……我在你的面前不一直就是个笨蛋吗?我知道你有得是退兵的法子,我的权益之计在你的眼里,只不过是小儿之见。你是太高估我了,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讨厌那个皇后位,讨厌那个术士所下的谶言!我的所有问题好像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谶言而起!要不要这个皇后位,由我说了算,我就是不受天佑,他的这个预言不准,他所有的预言就都不会准!”
  
  我一鼓作气说完,力量也跟着消失殆尽,只得拱着背,颓坐在那里。本来藏在心里天大的事情,直到说出口,才发现真是个烂得要命的理由。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去做一国之母,我的心没有那么大,背井离乡、举目无亲,那种辛酸滋味,再无力重来一次。我想要的,无非是眼前这个男人,能够长久地活下去。
  
  拓拔烈呆立当场,动了动唇,几次开口欲言,最后都放弃了,大概已经想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我的愚蠢。他默默拿起案上的金人,因为摔得太重,又瘪进去一个角,看上去更不成人形了。他注视着那个其丑无比的金人,渐渐柔软的眼神在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块脸上,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哼”,他哂笑一声,抬腿往门外去,才要出门,又回过身来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警告道:“上元节朕大婚,你不许出现,朕不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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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上元节,他都没有再来见我,可是每天照样有改不完的折子,从他的宫里成摞成摞的往我这儿送。拓拔烈利用人,一定会利用到最彻底。他大概觉得,让我天天对着他的大婚贺表,是对我抗旨不遵的最好惩罚。可是,户部呈上来的婚礼所需的开支,也被我生生砍掉了一半。
  
  盛乐有东西南北四宫,北宫住着太上皇,我和皇帝同住东宫。照说这个地方应该让出来给未来的皇后,但拓拔烈却迟迟没有下旨,最后只把离东宫最远的西宫拨给了她。
  
  自古后宫无非两种女人,得宠忧矣失宠愁。我不间不界的存在,宠幸与否,册封如何,都成了好事奴才们茶余饭后最可咀嚼的话题,更甚至是,无聊时候赌桌上的游戏。
  
  盛乐宫的御花园里有块巨石,原本开采来想做成假山,但上面有处不知笔者的摩崖石刻,据说书体十分精妙。那时还是少年的拓拔烈不忍破坏它,就让人单独辟出块地方安置。百无聊赖的午后,为了去看它一眼,在御花园的千步廊下,听见一个宦寺说话。他为了博取年轻宫女的一笑,在背地里戏称,皇上将会册封我为“姜夫人”,因为我所铸的那个金人,实在像块生姜。
  
  宫女们围坐一处,掩着嘴哧哧笑了起来。香祖已经掳好了袖子,想要上前教训几句,被我拦了下来。我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姜”字,淡然道:“姜,美女也,这有什么可气的。”
  
  但这事不知怎的,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拓拔烈命人捉来那个太监,当众打了几棍子,赶到宫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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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上下开始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满眼都是,我也开始闭门不出。直到上元节那日,定昏过后,还是能听见前殿传来的笙歌不绝。让人想起去年元夜,和刘翀一起走过的灯火如昼的西市,回首望长安,驰隙流年,恍如一瞬。如今的寥落东宫,火冷灯稀霜露下,只剩下我和几个随身的婢女。木犀懒懒地倚靠在熏笼边上,一动也不动。从点灯那刻起,香祖就一直站在那里,来回不停地拨弄着灯芯,好像已经和它产生了感情。
  
  我在屋子里闷坐了一天,堆了一案的折子也不去理。拓拔烈不让我去观礼,其实我也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礼部所呈的折子里,从纳采问名,到还宫合卺,条条款款,写得清清楚楚。我还删繁就简,都是给别人做的嫁衣裳。
  
  随着耳边曲声渐稀,我看了看天,此刻他也该移驾西宫了。“我要出去透透气!”我倏然起身,闷闷地踱出宫门。身边只跟了一个木犀,这个丫头话少,省心。
  
  夜风带露,飘来一阵胡香酒气。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醺醺大醉的拓拔宇。本想避让,却被他伸展手臂,逮了个正着。
  
  “哈,王小姐……小美人……”拓拔宇身材高大,我只觉眼前一片黑云,劈头盖脸罩了下来。我被他拢在怀里,四处碰壁,逃脱不得。木犀急得大叫:“大殿下……大殿下,你快放开小姐……”
  
  “滚!”拓拔宇朝她大喝一声,立刻把她吓住了,她愣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转身就跑。
  
  拓拔宇满嘴酒肉气,低头就亲,我唯有大声叫嚷、抵死反抗,希望木犀能快点找到救兵。“小美人,你家皇帝哥哥根本就没打算要你……朝中有不少汉官为你上折子呢,要册封你个昭仪、夫人什么的……他一样都不准……我看,你还是跟了我吧……我总能给你一个名分……”
  
  拓拔宇根本不顾我的拳打脚踢,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只怕等不到救兵,就要被他糟蹋去了。危急时刻,忽听有人大喝:“大哥,快放开!”
  
  是二殿下的声音,拓拔冶不知从哪里现身,上前想拉开他。拓拔宇酒醉,浑身都是无法控制的蛮力,一肘子顶了他一个趔趄。他又挺身过来,喝到:“大哥,你喝醉了!不要命啦?”他抡起一拳打在拓拔宇的脸上,拓拔宇这才有所清醒。
  
  木犀领着几个公公从远处慌忙赶来,拓拔宇甩了甩头,被拓拔冶拉到一旁。从他怀里挣脱时,我已经狼狈不堪。拓拔冶一揖到地:“王小姐,我大哥他喝醉了,并非有意侵犯,我代他向你陪不是。”
  
  我只顾抱着双臂抽泣,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原谅谁了。木犀搂着我往回去,我蜷缩在自己的床榻上,直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彼时,拓拔烈的那杯合卺酒也该下肚了吧。
  
  这件事惊动了不少人,是决计瞒不过皇帝去的。拓拔宇被一拳打醒,立刻找了个机会去伏低认错,皇帝似乎并没有为难他,禁了他的足,让他回家去反省几天。
  
  我赶走前来报信邀赏的公公,喊香祖熄灯。其实眼不见也未必净,只能竭力挥去脑中的幻象,用睡眠来麻痹自己。
  
  也许是我的梦境,我又听见永平那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皇上驾到!”我躲在被子里没有挪窝,直到有温热的手指抚开我额前的碎发,我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来了。
  
  可惜是来问罪的。
  
  屋子里又点起了灯,亮的刺眼。木犀跪在地上不停地哆嗦,拓拔烈坐在我的床缘,指着她大喝:“你这奴才,主子出了事,你先跑?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仗毙!”
  
  立刻就有几个宦官上来拖人,木犀吓得直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香祖想上前求情,可她当时并不在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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