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卫相公 (落笔吹墨)

　　“是啊是啊，就是他，平日里总与好看陆先生吵嘴。我们都不喜欢他来授课，他还总是争抢。”小豆子越说越泄气，垂头道：“如果好看陆先生没回来，那就是难看陆先生来授课，唉。”
　　看着小豆子煞有介事模样，婉苏心道这只不过是孩子闹情绪，鲁先生学富五车，能跟身边学生也差不了，起码教这些个尿床小少爷们还是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又想那陆秉烛，不知犯了何事会被顺天府尹带走，且一连五日都未归。
　　两人走到书房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古阵苦苦哀求声音。“我说你不能这么不仗义，当初小豆子进私塾那可是我去说项，如今人家老先生求到我头上，这恩得是你来还。”
　　冷临不语，拿着书本微微转了身子。婉苏进来后，瞧见古阵正站书案前面，双手拄着案台。
　　“瞧，就为了你儿子，我是不胜烦扰啊。”古阵回头指着小豆子，又看向冷临。小豆子见了古阵，想起他总是教训自己要听先生话，便撒丫子跑了。
　　“不是我儿子，是我远房表弟。”冷临终于开了口，看了看小豆子背影，习惯性地往后倾了身子。
　　“总归是你家人，这事你得管，我近办件旁案子，无暇顾及啊。”古阵一脑门子官司，拿过婉苏递过来茶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咕嘟嘟两口进肚。
　　“顺天府尹已要结案了，且我听说证据确凿，你想叫我颠倒黑白？”冷临皱眉，这层关系还不至于叫他假公济私。
　　“已要结案，不是还没结案吗？若是过了刑部批文可就难办了，所以你要紧着些啊。”古阵一拍手，一副理所应当模样，见冷临有些活泛，前倾了身子。“鲁先生京城识得多少人你也晓得，你要查那人，我本还想同他问问，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还如何开口！”
　　冷临冷冷看了古阵一眼，微仰了下颌说道：“威逼利诱？”
　　“因势利导。”古阵也不示弱，说完后示威性质地看着冷临。
　　冷临微微勾起嘴角，又拿起书本来看。古阵终是撑不住了，几步上前说道：“又不叫你偏袒哪个，就是查查，若那小子真犯下了流盼河边先奸后杀勾当，自是叫他再过一遍堂受受皮肉之苦才好，若他是冤枉，你也算积德了。”
　　冷临听到冷临说“流盼河边先奸后杀勾当”这句话时，微微挑了眼皮。“何时事？”
　　“就是这个月十八，是一个六品官家丫头，被发现死河边亭子里，相当香艳。”古阵说着凑近了挤挤眼睛，却见冷临拧紧了眉毛。
　　“十八？”婉苏脱口而出，古阵回头看。
　　“怎地？”古阵见婉苏表情惊讶，上下打量问道。
　　“没什么。”婉苏不想多嘴，看了眼冷临，寻思主子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了。
　　“准是有事，怎地？”古阵又回头看冷临。
　　“是有事，那日我流盼河边，同王取见了面。”冷临说完将桌上镇纸往前推了推，手指蘸了茶水桌上比划，问道：“是几时发生事？又是东亭还是西亭？”
　　古阵见冷临来了兴趣，忙道：“时辰我是不清楚，但听说是东亭，也就天黑前左右吧，人是死天黑前左右。”
　　冷临听了深呼一口气往后靠去，转而将视线投到一侧椅子上。
　　古阵走后，冷临便带着婉苏直奔顺天府。婉苏依旧低着头，盯着脚尖亦步亦趋，谨慎注视着衙门里人，好一路都不见可疑人，婉苏不觉松了一口气。若是只有一个追杀自己仇家，且那人已死，那就再好不过了。但看冷临和古阵都不许再查那人，婉苏心里头还是没底。左右跟冷临身边衣食不愁，工作又算轻松，走了也无家可归婉苏还是比较满意现今境况。
　　顺天府尹听闻西厂来了人，便来到侧室相见，一进门抱拳刚道：“王……许久不见，冷大人别来无恙啊。”
　　冷临站起身回礼，又默默坐下。“陆秉烛一案，是顺天府审理？”
　　“正是，本官已多方取证，今日便要定案后交往刑部核准，冷大人可是来听记？”顺天府尹姓顾，正三品品级冷临面前很是尴尬，若单论官位来说，倒是压得过冷临，但他面对是西厂人，且受人监察，便不敢托大，只小心应对着。
　　“不急，此等大案要谨慎对待，方不负皇恩。”冷临说罢站起身，边走边说：“将那陆秉烛带来我瞧瞧，另将案宗取来。”
　　“冷大人，此事……王大人也知晓吧？”顺天府尹欲言又止，将王取搬了出来。
　　冷临仍旧一副不惊不喜样子，正欲说话，便听外头书吏来禀报，说是王取到了。
　　冷临慢慢走出屋子，顺天府尹也迎了出去。婉苏跟后面，只见王取正大步流星往这边赶，远远看到冷临，似乎有些意外，转瞬便加脚步来到近前。
　　“王大人，劳您大驾了，请。”顺天府尹对王取客气多了，毕竟是宫里出来，又是万岁身边红人，就不能但看官位了。
　　“你也来了？正是那日事，是以我有些兴趣。”王取见冷临也到了，一抬手将他带进屋里，各自寻了椅子坐好，婉苏则站冷临身后。
　　“先前已同顾大人提过，案发那时本官正同冷大人东亭饮酒取乐，想不到仅隔一河西亭竟发生此等事，实是我等耻辱，是以本官要全程监督。顾大人已查明真凶，我等心办事，不可枉杀了好人，但也不能叫凶手逍遥法外。”王取说完便问道：“冷大人，你也听说了？”
　　“下官听说了，只不知顾大人何以肯定那陆秉烛便是凶手？”冷临问道。
　　顾大人听了，便道：“死者名唤承春，是关大人家丫头，死于流盼河西亭，当时有丫头观荷瞧见了那人衣着，正是陆秉烛。另有陆秉烛一只鞋遗落于亭里，如此人证物证俱，那陆秉烛仍不肯画押。”
　　“王大人，下官想查这案子。”冷临晓得顺天府尹无法结案，定会转至别处继续审理。
　　王取心里愤恨，本想放手将关小姐交给陆秉烛，没想到这家伙是个见色起义淫贼，便想着要逼供，实不行话便结果狱中，也不能叫关小姐有一丝危险，见冷临说此案有疑点，不禁有些无名火。“此案便是陆秉烛死不悔改，你不必查了。”
　　“下官觉得有疑点，只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若那陆秉烛果真是凶手，便是百死不值得怜惜。若他不是凶手，真凶法外再做出何事，可就悔不当初了。要知道，今日是一个小小丫头出事，明日小姐会不会有何闪失？哪个都说不清。小姐身边总跟着人，但丫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独来独往，千万莫存侥幸。”冷临虽然官位比王取低，但也是督主器重之人，王取虽不想闹僵，但涉及到关小姐，心里总是紧张。方才也是一时心急，此时听了冷临细述，心忽地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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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王同知心急火燎

　　　　第三十六章王同知心急火燎
　　此前只知道气愤得很，现想来却是太过意关小姐所致,又觉冷临话有理,便点点头。“就依你，明日，啊不,今日我便申请将这案子接走。”
　　“下官想瞧瞧这死者。”冷临说完站起身，只见王取早已迫不及待出了门。
　　顺天府尹求之不得，此前若不是王取日日来督案，自己也不会急着结案。陆秉烛嘴硬得很，家里又是为官,顾大人虽不想动大刑，但一旁王取好似不这么想,怕其抓自己把柄,便一板一眼审案，丝毫没有给陆家面子，陆秉烛也吃了不少苦头。
　　毕竟是条人命，顾大人深觉这是吃力不讨好差事，巴不得将案子推出去，便领着人一路来到停尸房，叫当日去现场仵作和典使也跟了来。
　　王取比任何人都上心，一进停尸房便将冷临带到那死者前面，揭开白布说道：“瞧瞧。”
　　冷临略通验尸之理，习惯性地便要伸手，却被婉苏制止。
　　“少爷！戴上手套，擦药膏。”婉苏有些嗔怪，心道王取是为着心上人才这般急，你何必如此，没准备好便动手，若是染了什么不好病可就不妙了。
　　王取此时才注意到婉苏，见专心致志冷临忽地探身向前去看，婉苏手上药膏落了空，一下子抹到他耳根处。冷临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尴尬讪笑婉苏，目光温柔。
　　婉苏忙屏住呼吸拿了帕子去擦，继而赶紧将药膏擦到他鼻下，又将手套为其带上，这才恢复呼吸自己擦了药膏，规规矩矩站一边，一丝惧意也无。
　　王取有些失神，一直以为婉苏是冷临开了脸丫头，转而想到自己身边若是有这么个人陪着多好，即使不能做那真正夫妻，但这般说说话也妙。忍住心里酸涩，王取晓得自己不能害人，便压抑着心头失落，看冷临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