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川,是皇后娘娘的人。
陈嘉傻了眼。
宋墨却呐呐地道:“这就对了……如果是梁继芬,他肯定会谋定而后动,决不会这么鲁莽……只有皇后娘娘才会面面俱到。如果能成,趁机把我给换下来;如果不成,就算是给我个警告……”
陈嘉听着,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宋墨笑调侃道:“你若是后悔做了我的妹夫,我劝你最后好现在就想个脱身之计。”
陈嘉想到蒋琰温温柔柔坐在灯下给他补衣裳的样了,胸口一紧,道:“世子多虑了,我并没有后悔娶阿琰的意思!我只是没有想到……”
宋墨微微地笑,喝了口茶。
武夷跑了进来:“世子爷,玉桥胡同的窦五爷过来了。”
窦启俊?
宋墨有些惊讶,请他到书房时说话。
窦启俊知道陈嘉是宋墨的表妹夫,进了书房,这才露出几分焦虑来,道;“我有急事单位跟您说。”
宋墨和他去了隔壁的暖阁。
窦启俊低声道:“是五伯父让我来见您的说。他老人家说,弹劾的事只怕与沐川脱不了干系,让你仔细和沭川的人,小心别人让钻了空子。若是实在不行,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才是正经。”
宋墨万万没有想到窦世枢会向自己示警,他吃惊地望着窦启俊。
窦永俊见自己这个向来镇定从容的姑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由于呵呵一笑,道:“五叔祖也是怕家里的人出事,所以特意我来跟姑父说一声。”
宋墨点头,心里不由感慨,难怪窦世枢能成为窦家的首脑。
他真诚地道:“你代我向五伯父道谢,说我会小心的。”
窦永俊“嗯”了一声,道:“四姑父听说御史是沐川的人,并没有十分的震惊。莫非四姑父已经知道这人与沐川有关系?”
宋墨含蓄地道:“我刚刚知道。”
窦世横能查出这层关系,多关是靠着窦世横现在的位置和这么多年来打下的人脉,而宋墨也能很快就知道……这就有点耐人思味了。
窦启俊满是敬佩地看了宋墨一眼,笑着站起身告辞。
宋墨留他喝腊八粥。
窦启俊笑道:“我还要给五叔祖回话。等那天得了闲再专程登门拜访。”又道,“有什么事要我帮着跑腿的,您吩咐我一声。”
宋墨笑着送窦启俊到了大门口才折了回来。
陈曲水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书房,正和陈嘉说着闲话。
见宋墨进来,他笑着给宋墨行礼。
如今很多人知道宋墨被弹劾的事。宋墨以为他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笑着请了陈曲水坐下。
陈曲水见宋墨没有让陈嘉回避的意思,也就直言道:“我这个春节都在琢磨定国公府的事。我记得有次槐树胡同的六爷喝了酒,和窦家的几位爷说起科举的事,其中就提到了梁阁老,说他出身寒微,因而特别瞧不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用人喜欢用寒门士子,评时文喜欢慷慨激昂,如果梁阁老被任命为春闱的主考官。大家可得小心点,别被梁老阁点了会元。到殿试的时候却不知道深浅地冒犯了天颜才好。
“世子爷,我记得那时候梁阁老刚刚主持内阁,皇上又旧疾复发,您说,他这么做会不会只是看不惯定国公府的煊赫呢?”
宋墨闻言神色凝重,道:“你的意思是?”
陈曲水道:“我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怕突然殡天。想让定国公扶佐太子,又怕定国公桀骜不驯,所以寻个错要问定国公的罪。丁谓与定国公有隙。趁着这个机会指使钟桥折磨定国公。而梁继芬新任首辅,正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二,觉得公国爷拥兵自重,不敬朝廷,因而对国公爷的遭遇视而不见。那钟桥毕竟只是小小的指挥使,他见锦衣卫对定国公用刑而随行的御史视而不见,有可能觉得这是丁谓早就打通好了上面的关节,这才肆无忌惮,按照丁谓所说的谋害定国公……”
陈嘉是当事人。
他仔细回想当初的情景,还就真有这种可能。
锦衣卫和都察院隶属两个不同的圈子,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能同时让锦衣卫和都察院保持沉默的,除了皇上,没有第二个人。
他不由得嘴干舌躁,哑着嗓子道:“世子爷,我们当初的确都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
宋墨嘴里像含了枚苦胆似的。
若是真如陈曲水推断的那样,大舅死得可真是太冤枉了。
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悲愤。
梁继芬,当朝的阁老,怎么能以出身论英雄!
他的读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墨想到梁继芬因嘴角有两道深深褶皱而显得苛刻而不好相处的面孔,手紧紧时攥成了拳。
他高声喊着武夷,道:“你快去把窦五爷追回来。”
武夷飞快地跑了出去,府学门口追上坐着轿子的窦启俊。
窦启俊狐疑地折了回来。
宋墨问起梁继芬的事。
窦启俊回忆道:“我也听六叔父说起这件事。”
宋墨拉了窦启俊:“走,我们一起去趟槐树胡同。”
窦启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宋墨面色很难看,连声应喏,和宋墨一起去了槐树胡同。
窦世枢今天也休沐,他正在和翰林院的几个年轻学子说话,听说宋墨和窦启俊一起过来了,他想了想,让长子帮着待客,他去了小书房。
☆、第四百七十五章 豁然
在宋墨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比既是梁继芬同僚又是他竞争对手的窦世枢更了解梁继芬的了,而且从格局上来讲,也没有谁比窦世枢看得更深过,知道的更多。所以在宋墨见到窦世枢的时候,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他把曾经发生在定国公身上的事都告诉了窦世枢。
窦世枢没想到宋墨一直没有放弃给定国公翻案。
大丈夫立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他看宋墨的目光,多了一份欣赏。
但为了宋墨的私怨和梁继芬对抗……
莫欺少年郎!
窦世枢望着英气勃冇发的宋墨,端着茶盅沉默良久,这才下决心道:“据我所知,梁继芬这个人胆小慎微,他那个时候刚刚接手内阁,前有曾贻芬的余威,后有叶世培的强势,旁边还有姚时中,戴健盯着,他当务之急是要站稳脚根。而他想站稳脚根,揣摩圣意是第一要务,他就算心胸狭窄地想仇视定国公,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违背皇上的意愿?”
宋墨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这其中还有人做了手脚?”
窦世枢点头,正色道:“皇上既然后悔定国公之死,还因此而如此的恩宠于你,按道理,定国公因意外亡故,皇上就应该善待蒋家人才是。可最终定国公的亡故也没能换来皇上的释怀,可见当时皇上是极为气愤的,一点宽恕蒋家的意思都没有,你的几位舅舅一进京就被投到了诏狱里。
“倒是你们那招声东击西用得好——抵毁定国公,让皇上觉得定国公不得人心,皇上在处置蒋家的时候才会网开一面,五岁以上的男子流放,五岁以下的男子和妇孺贬为庶民,还留下了蒋家遮风避雨祖宅,之后又让汪渊去收拾当时曾经参与谋害定国公的人,这个时候皇上肯定是发现自己错了否,想弥补一下定国公。
“是谁挑起了皇上的怒火?又是什么事让皇上幡然醒悟?
“根据你的推断,皇上是想在自己殡天之后让定国公辅佐太冇子,就算如此,皇上也不可能把太冇子交给一位臣工,对于身后事,皇上十之八九还有其他的安排,为何独独在定国公身上出了差错呢?
“再就是丁谓。他是个无根之人,一身荣辱全系在皇上身上,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别的本事我不知道,可这察颜观色,定然是一等一等的。他又怎敢谋害皇上的托孤大臣?”冇
宋墨闻言,突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他道:“辽王之事,是我让伯彦跟您说的。”
这个时候,不可再藏着掖着了。如果因此而让窦世枢判断错误,说不定会让他们都面临着万劫不付的局面。
窦世枢讶然,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之前就怀疑,以窦启俊的身冇份地位,怎么可能发现辽王的意图。
不过他行事慎重,想着不管窦启俊是从何知道的这个消息,既有这样的传言出来,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还是其事有的好。
他立刻吩咐窦家的人不要惹是生非。
然后他顺着这条线好好地摸了摸辽王的底。
真是不留心不知道。
辽王在京都可谓是用心良苦,不仅有幕僚和管事长驻在他京都的豪宅里与京中一些功勋和权贵结交,还经营着一份收益不菲产业。
他这全然相信了窦启俊的话。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消息竟然是宋墨告诉窦启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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