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云霄到底还是没开口提太子威胁的事,翌日奔回京城赶去上朝,再见太子,梁允泓也无事人一般,只是和之前不同,再不提寻找偲偲的事,好像所有事都搁下来,直等云霄摊牌。
韩府的眼线也陆续送回消息,知道妹妹在太子府没有收到委屈,云霄一时放松下来,就更提不起勇气背叛偲偲,若没有云音这个人质,对他而言背叛太子根本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可是事情远不会如他所愿,三天后云霄再次从津水县回来,又收到了密函,这一次装在信封里的不是信纸,竟是一缕长长的女人头发。
“好狠……”云霄握拳重重砸在了桌上,杯碟被震了一地,将进门来的小丫头吓坏了,她躲在门前颤颤地说,“老爷吩咐奴婢对公子说,有空就去太子府把小姐接回来,总在那里叨扰不好。”小丫头说完,只见公子目露凶光,吓得她不等回音就跑了。
云霄好容易才压下怒意,默默换了出门的常服,将太子府的两次信都带在身边,趁天色未暗,策马往偲偲的住处奔去。这一路他想了很多,不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妹妹的死活,太子能这样威胁自己,必然就能真的要了云音的性命,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去死,实在有太多的办法不让人怀疑他杀,妹妹固然千错万错,也不至于成为刀下鬼。可他不能背叛偲偲,而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对偲偲摊牌,如果偲偲不愿意,他纵然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妹妹,也绝不勉强。
马蹄阵阵,云霄虽是飞驰,但一路走得很小心,生怕被太子的人尾随,可当他停马在客栈门前,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群士兵,他们也不来围住云霄,只是持刃对着他。
“原来是在这里?”梁允泓突然出现,面上含笑,一把勾起云霄的胳膊,“一起进去吧,别吓着偲偲。”
韩云霄退无可退,他总不能对太子拔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入,太子则立定谦让,“你带路吧。”
“……是。”云霄匿在袖中的手已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恨自己的身不由己,他恨自己对权势的忌惮,他恨自己身上背负家族的重担,“殿下走这边。”
“好。”梁允泓欣然前行,不久跟着云霄在一间屋子前驻足,隐隐听到里面的咳嗽声,脸上凛然之气顿时消失,竟是急急推门进去,几步就跑到了偲偲面前。
彼时偲偲正坐在炕上给女儿绣冬天穿得夹袄,被棉絮弄得咳喘起来,乍见梁允泓惊得一时缓不过气,又是猛地咳嗽。
“怎么了?要不要喝水,来喝点水。”梁允泓手忙脚乱地递过一杯茶,伸手轻轻在偲偲的背脊上拍打,“怎么病成这样了?是什么病非要躲着我?你在这小地方能养得好吗?回京好不好,我让太医给你治病。”
偲偲饮下茶水,粗粗地喘着气,抬眸见门前的云霄,不禁紧紧咬了嘴唇,那一日的誓言她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今天这个她最信任的人,带来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思符,跟我回去吧。”梁允泓轻轻将偲偲散开的青丝收拢,摸到她纤瘦的肩胛,心疼得眉头紧蹙,“我带你回太子府,把鹤鹤也接过去,有孩子在身边,你会好很多的。”
“云霄,你也来劝劝思符,你也真是的,怎么由着她躲在这里?”梁允泓若无其事地责怪云霄,完全不愿让偲偲感觉到他背后一丝丝的阴鸷。
云霄如人偶般僵硬地走过来,星眸宛若死水,木然地回答太子:“是臣的错。”他抬眸看向偲偲,恨不得偲偲化作利刃将自己剐杀,完全不知道谁在支使大脑,漠然地说着,“太子担心了你好些日子,鹤鹤也想你,回京吧。”
偲偲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待转向梁允泓,却又温和起来,“多谢殿下美意,可是太子府实在太尊贵,我如今更是病体唯恐有损皇威。殿下若垂怜,还请把我送回金梅楼。如今大病已去,只需调养。”
说话的功夫,偲偲又咳了几声,梁允泓完全没有不耐烦或不满意的神情,只是连声答应:“好,只要你肯回京,不去太子府也不要紧。什么都没你的身体要紧,回去好好调养才是正经的。”
登车离开那静谧的客栈,偲偲被迫与梁允泓同车。被太子揽在身边的感觉很虚无,偲偲无力去抵抗这一切,看着客栈和街巷从眼前消失,她突然觉得老天爱跟她开玩笑,每一次都把希望摆在她面前,等她伸手要触及时,再让他们灰飞烟灭。
大部队跟随太子离去,云霄此刻才似乎略略回过神,总要离开这个地方,总要回到京城那个硕大的牢笼里,日子还要过下去,而他也终究要去面对偲偲。
“这位爷。”客栈老板怯怯地出来,将一只包袱交给云霄,“这是那位娘子留下的东西,您给带回去吧。”
云霄打开瞧,都是些新作的小孩子衣裳,那老板又说,“本是洗了晒着的,刚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收下来。”
“多谢,这些日子打扰你了。”云霄将包袱重新收拾好,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他,“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她。”
老板见银票数额巨大,实在不敢接,云霄却冷笑着塞入他手中:“钱算什么呢?我想要的一样都换不回来。”
这一边,偲偲被太子一路送回京城,只是大部队在入城前就神奇的散了,轻车简从地去往金梅楼,太子的身份还是那个霍公子。
“天色不早了,您回去吧,我精神也不好,来日总有说话的时候。”偲偲拒绝了梁允泓跟她进去,站在门前请他离开。
太子完全不勉强,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偲偲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说:“明日我就派大夫来给你看病,千万要保重。”
偲偲惨淡淡地一笑,目光坚定不移地相送,直到把太子逼回车上。
这里马车才走,楼里就回荡起鹤鹤嗲嗲的呼唤,一声声妈妈把偲偲冷了的心催暖,一回身便被软软香香的小人儿撞个满怀,鹤鹤久别母亲,乍见偲偲回来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不哭闹,只是把母亲的脸亲了又亲啃了又啃,就钻在怀里不动了。
父女相亲 王府寿宴
2013-12-19 15:51:33 本章字数:13716
舞依等人赶过来,见病容满面的偲偲,无不担心,而偲偲自己也知道,竟是双手无力连女儿都抱不起来,众人将孩子抱开,搀扶偲偲回了房,安顿妥当后众人散去,独留舞依在侧。
“韩公子起先说要改天把鹤鹤接走,让你们母女离开,我心里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就这么和你分开了,往后天涯海角就再不能见了吗?”舞依絮絮叨叨地说着,未免哽咽,“可后来他突然来说你病了,接孩子的事要搁置一下,我心里更担心,可他说为了你的安全,还是不要去看你的好。我虽然信他,但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信他?是啊……我也信他。”偲偲苦笑,方才的恨意已经在车马颠簸回来的路上淡了,现在安安稳稳地躺在熟悉的卧房里,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恨,或许她也有几分不想离开的愿望,或许她对某个人还是有几许期待。
“你知道吧,边疆捷报频传,梁允泽这次又立了大功,据说早就把蛮子赶走了,他却又追出去,咱们国家的疆土似乎又拓宽了。”舞依一直等着把这些消息告诉偲偲,此刻迫不及待道,“这一次他再回来,可就更风光了,你别嫌我啰嗦,我可真盼着他好,他好了你才会更好。”
可偲偲却猛然想起梁允泽身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柔软的心突然紧紧地抽起,那个人走了那么久,她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为何听舞依说他对敌寇穷追不舍,自己反而开始担心攴?
那一天在街边楼台上的目送,他真的没有发现吗?偲偲心内苦笑,又是自嘲,她担心梁允泽去沙场宣泄心内怨气,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才会想用女儿甚至自己来牵绊他,只是这一切仅仅在脑内一闪而过,此刻回想起来,偲偲也不愿承认。
“偲偲啊……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舞依上来为偲偲掖被子,却看见她手腕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伤痕,当日被强.暴时偲偲挣扎得太厉害,手腕被绑着的粗绳摩擦伤了皮肉,这不比身上被打伤勒伤的地方淤血散开便好了,这里的皮肉且要养一些日子,如今结的疤才掉,一层暗红的皮肉显得很突兀。
“没事了,那件事我一辈子也不想提起,你就别问我了。”偲偲把手缩回来,抬眸瞧舞依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却漠然淡声道,“还能怎么样呢?去杀了她吗?彖”
“可这伤能好吗?”舞依又把她的手腕拉出来看,突然一个激灵,转身翻箱倒柜找出一枚镯子套在偲偲的腕上,“玉能润泽肌肤,你戴着一来能遮挡伤痕,二来也能快些好。”
“这不是王妃给鹤鹤的镯子么?”偲偲想要褪下来。
舞依却不让:“王妃给鹤鹤,不就是给你吗?难道不是一代代传下去?”
偲偲知道她的用意,此刻也没力气多做辩驳,摇头叹:“这次被太子带回来,我必然难再离开京城,他势必是不会放我走的,往后会怎样,我真的不知道。”
“楼里只有我知道你在云霄的照顾下,韩公子叮嘱我说怕走漏风声,因为太子翻天覆地的找你,可若我们这里不着急,就有问题了。”舞依谈起太子,沉沉地叹息说,“我知道你不愿跟随太子,不过他对你也是在太用心,听说这一次闹得动静有些大了,朝廷里的人也开始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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