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不知道这几晚苏夜是何时回房安睡的,总之她入睡的时候身边还是空荡荡的,早上醒来的时候要不是身边徒留的余温她都怀疑他没有再进房间于她同眠。
但也许是在林家坳的两年同室而眠,同桌共食的生活让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即使现在每晚床上多了一个大男人,但她似乎也并未感觉到异样,晚上依旧睡得香甜,好在这几日他似乎并未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仅仅是同榻而眠。
于是她渐渐安心下来了,再加上脚踝上的伤在惠娘的精心照顾下也慢慢好了起来,有时候暗房更衣她都可以无需搀扶了。
看着惠娘永远平静温和的脸林晚笑着说到,"真是要谢谢你这些天的精心照顾!"
惠娘诚惶诚恐,"夫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奴婢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份!"
"他是如何让你们这些人如此死心塌地的?"她不禁问到。
惠娘一听,她口中的他除了公子苏夜还能是谁,也只有她才敢如此称呼他。
看着林晚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忿的神情在问这句话,她忽然笑了笑。
"笑什么,我真的想知道,他是不是把你们什么把柄都拿捏在手上?"
"夫人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把柄!"
"哦,那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林晚有些气恼地说道,他吩咐说她最少三天不准下地,惠娘愣生生让她三天脚没挨地,她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没有公子我现在还泡在药缸里是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她说的十分随意,但林晚听得心中大骇。
她只有前世看恐怖故事才碰到这样的情节,拿活人泡毒药做药人,没想到这一世就出现了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那该是多么煎熬痛苦的日子啊。
"谁,谁这么残忍对你?"她看着惠娘千年不变的沉寂面容问到。
她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也是,那样痛苦的回忆再一次提起都是一种残忍,林晚便不再问了,只说道,"救你的人是他?"
惠娘点点头。
第四天的时候林晚脚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不好快走,慢慢走动几步倒是必要的活动筋骨,于是苏夜允许她在内城转转。
她本想去竹园找连碧的,但经过中间花园回廊的时候眼尖地看到林虎。
他坐在花园假山脚下的石头上望着一片长春藤发呆。
这样意外的相遇,让她十分开心。
她赶紧招招手喊道,"林虎,林虎!"
可他无动于衷,象没听到似的。
林晚正奇怪着,他怎么这么没耳力,正向走近了,忽然冲过来一条大黄狗就往她身上扑。
她刚一惊马上认出这条狗是自家的闪电,立马保住它,"你怎么也进内城了?"
闪电对着旧主人摇头哈尾的,高兴的不得了,舌头巴不得要舔上她的脸了。
林晚嬉笑着避开,"走,咱们找林虎去!"
可真正蹲在林虎的面前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林虎的异样让她惊慌失措。
她就在他面前他却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样,而闪电一个劲儿地蹭着林虎,他也是无动于衷,象一尊会呼吸的雕像一样。
"林虎,林虎,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痛,尽管金宝才是她的弟弟,林虎和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些年来她将他从襁褓里抚养长大,姐弟朝夕相处,他早就是她的弟弟,亲人了。
林虎目光呆滞得毫无焦点,仿佛对周照的一切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林晚急红了眼,忽然看到惠娘着急忙慌地过来,似乎是寻林虎的,一看林晚见到林虎顿时面色一变。
夫人看到了她弟弟的状态必会伤心欲绝,那公子又岂能安稳。
"惠娘,我弟弟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了",她象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拉着惠娘,"惠娘,你不是会医术吗?快帮我看看------"
惠娘看着林晚焦虑的面容叹息着说到,"夫人,我会好好医治他的!"
林晚一愣,显然惠娘早就知道了林虎的状态,怪不得她这些天旁敲侧击地询问林虎情况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早知了,他究竟是怎么了?"林晚瞪着眼睛逼问道。
惠娘一看再无法掩盖了,只好实话实说了,"昙花在抓走林虎的时候给他吃了一种痴傻的蛊毒。"
"蛊毒?"
"你怎么还不赶紧给他医好?"
惠娘默默不语。
"解药,难道就没有解药吗?"她急切地问道。
惠娘无奈地摇摇头,"蛊毒的解药向来是制蛊之人才有,而这蛊毒是独方,制毒之人早已不知所踪,下了药却无解。"
她刚说到这里林晚双目都要赤红了,看着林虎整个人像是要疯癫了似的,惠娘连忙一把按住她,"夫人,别着急,我现在想到法子了,正在尝试!"
"什么法子?"
"公子的血!"
"他的血?"她疑惑地问道。
惠娘点点头,"对,公子的血,在雪山最珍贵的是洗心丸,仅剩两颗,一颗公子自小服用了,还有一颗公子给了夫人,这洗心丸可解百毒,护住心脉,若是还有一颗给林虎服用或许有效,但可惜没有,但公子愿意放血为林虎作引。"
林晚一听马上反应到那自己吃了洗心丸是不是她的血也有效,"要多少血?我的也用上!"说着直接挽起袖子。
"每三日一大碗,长则三两月,短则十几天。"
林晚一听,那真是需要很多血了。
"你的血没用!"
惠娘说到。
"为什么?"她一愣。
"献血之人需是纯阳之身!公子已经放过两次血了,我再试几次-------"
林晚已经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了,花园小径上扬起洁白的衣袍,一道昂扬的身影渐渐逼近。
公子苏夜双眸异常明亮地直视她秋水涟涟的瞳仁,简直象是要看到她心底的波澜深处。
隔得如此近,她看着他那对弧线分明的薄唇,俊魅的容颜上毫不掩饰地袒露着他神色中对她此刻揪心情绪的安抚和呵护,让她心中稍稍安宁。
他走过来紧紧环抱她双臂,"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让林虎好起来!"林晚忍了许久的泪水这一刹那訇然流出,她静静地任他圈抱在怀,仿佛这样她才有一丝安慰和信心。
她渐渐伸手拂上他的手腕,手腕那里果然包裹着一道伤口,她抬眼看向他。
此刻他注视她的眼神那样深邃温柔的幽黑眼眸,令她渐渐平息。
他拥住她的怀抱那样温暖伟岸,坚实恬静,仿佛在这里她才能缓解心中急切的伤痛和焦灼-------
她此刻的茫然无助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一想起昙花更是恨不能再让她死一次。
他伏下-身子,微侧脸颊,倾身俯首于她面颊,纠缠在她耳廓脖颈,一边温言软语哄道,"别担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相信我,我跟你保证会治好他------"
第52章 钓鱼
他有的是忍耐力。
林晚在苏夜紧箍的怀抱里哭得唏哩哗啦,将所有过去经历的艰难和委屈宣泄殆尽,也将对生活对未来的不安彻底释放。
她哭得痛快淋漓,苏夜却是心如刀割。
他在这世上快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得女人的眼泪那样让他心痛,胸腔中撩起的阵阵波澜是酸涩是勃发-------
冷香阵阵,草木之气弥漫,门外寂静无声,夹杂一两声冰块融化的清脆响声,让内室落得更加静谧。
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房间里空无一人。
显然她又一次被他抱回内室,没想到哭了这一场自己竟然睡得这样沉醉,现在一觉醒来倒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忽然想想觉得自己也真是好笑,这么些年经历了多少的危机不都过来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都没哭没绝望的,现在成人了倒是脆弱感伤了。
难堪的是自己竟然是哭倒在那人的怀里。
一回想起他紧密有力的怀抱,耳边低喃的温言软语,她就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又忽然意识到好像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抱自己了。
第一次是在新婚喜宴的洞房里,他刚得知结香的心思匆忙赶来,以为自己已经中了春-药和连年木已成舟,第二次是在自己逃跑的时候他逮到她抱她回城。
林晚就这样躺在床上盯着床幔的雕花漆顶,貌似木然,实则心思清明地想着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
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心思,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呢。
在林家坳,抚琴还是练轻功时他就那样目光深沉的凝视着,直到扮作她的贴身侍卫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说是怕她行差踏错一步,但那紧随的目光那样专注灼热,还有每晚每晚他驻守在自己床边的凝视,这些都叫她不敢直面他的心思,她选择的是本能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