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涌起淡淡怜惜,先前的不自在忽然散去,他伸手,将她搂了搂,让她靠自己靠得舒服些。
这一刻他亦觉得骄傲,为他拥有能撑起姐姐的肩膀。
林荫道月光幽谧,风里传送来木芙蓉的香气,静而远,衬得秋夜微凉。
白石道路上影子长长,渐成一体,他痴痴望着那远远斜出去的影子,忽然希望这条路没尽头。
背上软软的孩子在打呼,身边软软的她在说话。
“世涛……我想把我的官运换给你,让你火箭升官,你就不要再在精兵营受苦啦……”
“我不苦,精兵营可好呢,外三家军中待遇最好的……”
“心里苦呢,我晓得你不愿意在那里。”
“我愿意做一个有用的人,人生在世,怎么能总遇上自己喜欢的事?没有磨折,哪有成就。”
“嗯……等你功成名就……姐姐给你找个好媳妇……唉,什么样的女子,配得上世涛呢……”
他忽然一僵。
低下头,她还是那迷糊样儿,可是话说得清晰。
媳妇……
他想着,心钝钝地痛起来——果然她如此坦然,对,应该如此坦然,心中有私的不是她。
是他揣一怀少年热热的想望,一遍又一遍勾勒着情感的梦。
虽然从来不曾有奢望,也知道不应有奢望,但此刻心还是微痛,为这一句关心里的远离。
不过随即他就笑了。
不曾有愿望,何必做凄凉状?
邰世涛要一生快乐,一生自如,一生做个让姐姐不担心的弟弟。
他已经让她担了太多心了,不该再和她别扭。
“好的,姐姐。”他柔声道,“给我找个听话孝顺的媳妇。”
“漂亮的……”
“孝顺的。”他道。
“嗯,孝顺你爹。”
“不是。”他道,“对姐姐要好。”
她忍不住笑起来。
“胡说八道……怎么可以这么要求……女孩子很精贵,你该疼她才是。”她懒懒地道,“果然是异时代,大男子主义,换我们那里……这种要求,一巴掌煽开你……”
他不太听懂她的话,却执拗地道:“不是姐姐我早死了,这么要求不对吗?”
“不是你,你姐姐也活不到这么滋润。”她道,“恩情不要计算,尤其不要加到别人头上,将来你媳妇会不高兴的。”
“那便算。”他哼了一声。
太史阑又笑,觉得这一刻他才露出点孩子气,更像当初初见的少年,唉,这才多久,就逼得他面对人生苦难,变得老气横秋。
忍不住抬手,又想去摸他的旋儿,他配合地低下头,她酒醉,手劲不知收敛,与其说是摸不如说是抓,他觉得头皮微痛,给她抓下一两根头发来。
她还不知道,叹息着道:“高了,又够不着了。”
他低眼看那几根头发,黑亮的,缠绕在她雪白的手指上,他忽然又拔下几根头发,和这几根编成一缕,缠在她手腕上。
以我发,缠你腕,诉牵绊千层。
乌黑的发缠在雪白的腕上,看起来像一只细细的黑丝镯子,有种简单的美感,他忽然感到满足。
也许马上这发丝镯子就会被风吹走,或者很快她就顺手给扔了,但这一刻,属于他的精血,曾紧紧相缠她的肌肤,如此贴近,仿佛连心也热了。
这是隐秘的小心情,正因为不为她所知,而放纵快乐。
月影西斜,歪歪扭扭的人影一路前行,她垂眼呢喃,孩子呼呼大睡,他低头微笑,为这一刻温馨。
路很快到了尽头。
他有点茫然地停脚,看看前方两三座楼,二五营他没来过,自然不知道路怎么走,低头问太史阑,太史阑抬起眼皮,随意一指。
“容楚的……”她道,“院子……”
邰世涛哼一声,道:“姐姐你没自己的院子么?”
“有得享受不享受是傻瓜。”太史阑不屑地道,“把容楚的床睡脏。”
邰世涛叹口气,心想她提到容楚就是不一样。看来想床被睡脏,也是一种难得的福分。
邰世涛扶着她往那院子中走去,院子很精巧,陈设华丽,容楚住的地方,永远都那么讲究。
院子门果然开着,没人,几间精舍错落有致,他问她以前住在哪间,她又随手一指,赫然是主屋。
邰世涛又觉得,容楚能把主屋都让给太史阑,拥有能被太史阑睡脏床的福气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用肩膀撞开门,费力地把两只拖进去,两只都掀开眼皮,看见床就直接扑了过去,太史阑压在底下,景泰蓝趴在她背上。
大概压到了肚子,太史阑翻个身,把景泰蓝给掀了,难受地干呕几声,邰世涛见了,立即道:“可是不舒服?我去给你煮醒酒汤来。”
他出去找厨房,这种独立院子果然配有厨房,在正屋的后头,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却看见几个萝卜,邰世涛想起萝卜解酒,便准备给太史阑煮点萝卜汤。
他在罪囚营的时候做惯粗活,有时也去伙房帮忙,现在什么事都会做,萝卜削得飞快,一边削一边想,太史阑的护卫还是不太有用,太史阑尿遁都这么久了,他们都没跟上来,现在人都扶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就这样的护卫,哪里放得下心?
他不知道,此刻太史阑和景泰蓝的护卫,正打着火把满二五营地找人呢……
太史阑并没有立即睡着,她总觉得这床有点不对劲,似乎不是当初自己睡的床的感觉,好像要软一些。
而且四周的气味也有点不对,点的香不像是容楚常用的那种,气味更浓郁沉重。
她是个很敏感的人,觉得不对就睡不着,伸手迷迷糊糊地摸着床垫。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太史阑靠在床头,没睁眼,大概是世涛进来了。
进来的不是世涛。
是总院。
二五营的总院,正站在床前。
月光斜在他脸上,他脸上有种奇怪的神情,先是惊异,再是困惑,随即,慢慢浮出一种了然,了然背后,现出一点狰狞之色来。
他惊异的是太史阑怎么会睡在他床上。
第一眼差点以为哪个女学生投怀送抱,第二眼吓了一跳——谁都可能主动爬上他的床,但太史阑绝对不会。
所以他困惑。
刚才他怒而出门,先是回了自己院子,终究愤怒太过,干脆出门散步,散步的时候还看见满营的火把,但也没在意。
他此刻心事重重,满心忧虑自己前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
他的院子就在容楚的“扶筑听雪”隔壁,回来时他还特意看了那院子一眼,院门紧闭,太史阑还没回来。
此刻看见太史阑在他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才恍然大悟——太史阑喝醉了,走错了院子。
太史阑喝醉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中忽然一动。
这个女人,没有武功,虽然传闻有神奇之处,但是一个喝醉的人,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
总院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太史阑没动静,她靠在床头,一手支着额头,脸上酡红深重,看起来酒浓。
总院脸上杀气一闪而过。
一个绝大的好机会!
杀太史阑的好机会!
没人知道她到了这里,顺手杀了她,再把这小子也宰了,他后院里有个酒窖,往里一扔,那酒窖除了他自己从来没人去,从此便封闭起来,这茫茫天下,谁还找得到她!
杀了太史阑,二五营便失了最后支柱,所谓延迟一个月解散,参加天授大比就成为泡影,到时候要解散还不由着他?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这个女人,有威望,有靠山,有官职,本身也有手段,还是一个初入学的学生时,就能带着寒门子弟抗争推翻二五营根深蒂固的制度,那时他便觉得她是个威胁,如今太史阑羽翼将成,更不能留!
她的存在,会毁掉他的一切!
恶向胆边生。
他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向床边走去,顺手在一边的榻上拿了一床薄被。
床上撑额闭目的太史阑忽然动了动。
总院立即停住。
太史阑却没有睁眼,懒懒地道:“世涛,你在干嘛?”
总院正处于紧张之中,听见这句心中一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刻太紧张,太史阑忽然开口说明她没睡沉,他再不敢犹豫,猛地扑了上去,手中被子对她兜头一蒙!
太史阑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后一仰,倒在榻上。
总院立即将自己全身力量都压了上去!
他是个高壮的男人,本身没有太高的武功,只学了些粗浅功夫,但壮大的身躯本身就是巨大的武器,全身一压,被子里的太史阑顿觉似乎被山撞上胸口。
酒醉的人本就无力,十成武功不过能发挥三成,太史阑这没内力的,瞬间就要窒息。她在一片黑暗和窒闷的疼痛中不肯放弃,支臂狠狠向外推,却抵不过上头的沉重。
“啊!”一声尖叫,睡在她身边的景泰蓝醒了。
小子醉得迷迷糊糊,被太史阑撞醒,并没有看清楚这人是谁,也没搞清楚这是在干什么,隐约觉得这动作看起来眼熟,一时来不及多想,摸摸身边,只有瓷枕是个硬货,抱起来就对着总院脑袋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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