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三爷,主子说让带着您去找个大夫。”
于啸杉这才回过神来,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不用。”说罢,一转身,扯下一角衣襟胡乱地裹了伤处,便决然而去。
季府内,季蔚琅眼神幽深地看了眼底下站着的狼狈不堪的侍卫们,回头放柔了声音对绮萝说道:“绮萝姑娘,多受累,带夜昙先下去歇着,我一会儿过去看你们。”
绮萝失神地点点头,拥着哭泣得不可自抑的夜昙往后院走去,看着两个纤弱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季蔚琅的神情忽然冰冷了下来。
“是谁允许你们动的家伙?”一字一字,似带着冰碴,盛夏的日子里,一群才打了一架的大老爷们儿,面上尤留着未褪去的凶狠,却忽然都不由得一激灵。
见无人答话,季蔚琅眯起眼睛来喝道:“刚刚是谁跟三爷动了刀子?”
半晌,一个小伙子有些战战兢兢地出列,垂头立在一边,脸上有着明显的淤青,衣襟上还有一抹血迹。
“谁给你的胆子?”季蔚琅冷冷地问。
“小的打得急了,一时昏了头,主子恕罪。”
“自己去管家那领家法,这次先留着你这条命,以后谁敢跟他似的,没我的命令,擅自动用兵刃,还伤了人,自己就去谢罪,别再来求我恕罪。”
季蔚琅说罢,一反身便往后院走去。走了两步,有人上来低声回禀着:“主子,三爷不让咱们带着去医治。”
季蔚琅沉了下,问道:“让人跟着了吗?”看那人点点头,便说:“别惊着他,跟着点,看看别出什么意外,若是一直没去看大夫,再来告诉我。”那人领命下去,季蔚琅便走进后院给夜昙和绮萝安置的小屋。
夜昙才止住了哭泣,正捧着绮罗刚拧的热帕子,神色恍惚地抹着脸,看见季蔚琅进来,匆忙起身问道:“季公子,您不会再为难我三叔吧?”
季蔚琅颇有些不自在地笑笑,“伤了三爷也只是个意外。”
夜昙动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忍住,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绮萝过去拿走夜昙手里的帕子,也静静地坐到了一边。
半晌,季蔚琅有些干涩的声音问道:“夜昙,我哪里不如三爷吗?”
夜昙有些惶恐地抬头看了看季蔚琅,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表情,她面上的神情忽然就松弛了下来,许久,居然悠悠地一笑,“季公子,何必与我三叔比?夜昙其实也说不出,若真让夜昙仔细地去想,季公子其实倒是样样都比三叔强的。”
“哦?!”季蔚琅的眼里被点燃了一股光彩般,瞬时一亮。
夜昙静静地望着他,“怎么?季公子就是想听夜昙夸赞您么?”
季蔚琅一窘,脸微微的有些泛红,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讪笑,“夜昙姑娘不要取笑在下。”
夜昙便也就笑了,放软了语气说着:“季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心有歹念之人,此次也只是一时跟我三叔置了气,可我三叔原就是这么个不会转弯的性子,对你也丝毫没有故意捉弄或是冒犯之意,所有的事,总是阴错阳差地碰到了一起,才成了今天的样子。你,其实,真的只是呕不下这口气,想让他与你服这个软,并非真的想要害他,是不是?”
季蔚琅舔了舔嘴唇,看着夜昙诚挚的目光,一下子便愧疚了起来,深吸了几次气,才又说道:“夜昙说的的确也是蔚琅所想,只是,蔚琅也是真心实意心仪姑娘,想给自己再争取次机会。”
“季公子,你是达官显贵之后,皇亲贵胄,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夜昙粗鄙,原本也并未有什么过人之处。对于夜昙,你也不过就是一时没能遂了心愿,才心念不甘而已。倘若夜昙跟绯蔓姐姐一样,心甘情愿,毫无阻碍地跟了季公子,季公子也就不会那么上心了。”
说起绯蔓,季蔚琅脸上再次现出不自在的神色,低下头,喃喃道:“若是没有绯蔓她们,夜昙是不是也会考虑下在下。”
夜昙不语,清澈的眸子就带着那么一丝似是怜悯的目光望着季蔚琅,久久听不见声音,季蔚琅终于抬起头来,看到夜昙的神情,心口狠狠的痛了一下,叹口气,苦笑道:“夜昙不用说了,在下明白了。”
夜昙却仍是那样望着季蔚琅,缓缓摇了摇头,“季公子,有些事并非是谁比谁好,谁比谁强的问题。三叔,在我还不懂事时,就已经驻进了我心里,兜兜转转一圈,我才明白,你不知不觉放进心里的人,最是不可能逃开。即便是没有再与三叔重逢,即便是我们之间没有到婚嫁的地步,我心里却始终会有他,只是等着我自己慢慢明白,他有多重要而已。”
季蔚琅愣怔地听着,想着夜昙的话,慢慢便也漾出了笑容,抬头望天做思考状,半晌之后嬉笑着说道:“这次在下真的懂了,只是在下看来也要想想,谁是那个懵懂时,便已经把在下放在心里的女子。”
夜昙看季蔚琅如此说,终于也是释然地一笑,问道:“那季公子,我还要呆到五日后吗?”
“自然要呆到,想我季蔚琅生平哪有过这样失败的记录,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心里舒坦才是。”季蔚琅轻松地说,脸上尽是孩子气的表情。夜昙此时,心也放下大半,虽然无奈,却只是淡淡笑着不再接话。
季蔚琅告辞要出去时,夜昙才忽然又追到门口问道:“季公子,我三叔的伤……”
“夜昙放心,我让人去看着了,虽然伤得有些深,但并非要害,应该是无碍的。”季蔚琅回头促狭一笑,“只是这点伤总也是要有段时间才能痊愈,就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了三爷与你的婚期。”
夜昙脸一红,季蔚琅大笑着离去。
屋里的两个姑娘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夜昙尚有些不自信地问道:“绮萝姐姐,这事,是不是也就算了结了?”
绮萝对着夜昙一展颜,“该是了结了吧。”
姐们俩又说了会儿话,到了晚饭的当口,来人说,季蔚琅有请。来到前堂,只见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酒宴,季蔚琅朗声笑道:“两位姑娘来了这么久,在下还一直没好好招待过,今天时间也有些仓促,就将就着吃些。这五日里,在下定让两位遍尝京城美食,就是皇上家的御膳,也要搬过几样,给咱们解解馋。”
此时,三人间芥蒂已经并不深,夜昙和绮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提防,却也只是少吃了些酒,照样跟季蔚琅相谈甚欢,季蔚琅却是早早地便醉了。
回去屋里的路上,薄有醉意的夜昙,懒洋洋地靠在绮萝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幽幽地跟绮萝说着:“还有五日,才能再见到三叔呢,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伤。”
“会的。”接话的却是低沉的男声,绮萝和夜昙均是一愣,夜幕里走出一身黑衣的于啸杉,看不清表情,只是眸子里却闪着亮亮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对所有容忍我啰嗦磨叽的姑娘三鞠躬~
没办法,人老了就是碎嘴子,我知道情节拖沓了,可是写着写着就成了这个样子,哎。也不忍心大修了,就将就着看完吧,实在不能忍的,过几天再来,再有几张就结局了。
☆、抢人
“三叔。”夜昙的惊呼被一双大手捂住。
“夜儿,我来接你回去。”于啸杉小声附在夜昙的耳边道。
拉下于啸杉捂在嘴上干热的大手,夜昙一脸惊恐地低声问道,“三叔,您怎么进来的,”
于啸杉勾起唇角,露出暖暖的笑容,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烁着水波样的光彩,“只要夜儿还在这,没与我回去,我便总是有办法进来的。”
绮萝紧张地匆匆拉了俩人闪进一边的暗影中,压低了声音道,“三爷有什么话跟夜昙说,说了就赶紧走吧,莫让人看见了,又是个麻烦。”
“我是来带夜儿走的。”于啸杉淡淡地说,似乎理所当然。
“三叔。”夜昙眉心一攒,“何必深更半夜地铤而走险,夜昙在这也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回去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就是。啊,对了,三叔,你的伤怎么样?不碍紧吧?”
于啸杉一拉夜昙,“小伤,不碍的。夜儿,现在就跟我走,你在这多呆一刻,我便一刻不得安生。”
“现在?”夜昙蹙眉,“然后呢?我们走了又去哪里?回庄子?不怕季蔚琅再追去?三叔,不过是五日,耐下心来过完这五日,让后边的日子一直能安心,不好吗?”
“不好。”于啸杉固执地抓着夜昙的手,不放松,“现在就跟我走,夜儿。”
“三叔……”夜昙挣扎,“你快点走吧,季公子原本也就是小孩子脾气,与你呕了点气,顺着他些也就罢了。你何必非要把事情往不可收拾上发展呢?我今日里跟你走了,这事岂不是永远没结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