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恨的是什么?她想了又想,还是不确定。是恨夏侯昭是那个她猜了许久没猜到的人,还是恨他骗了自己这么久,她自己也说不清。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那夜之人,绝不是什么乞汉,后宫之中,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又有几个?是她自己忘记了种种,是她自己不想去深究种种,可是,逃避远不是解释问题的最好办法。所以,她的恨,来得让自己也莫名其妙。
从夏侯晔到雪疡,从雪疡到夏侯昭,她自以为眼光不差。可是,结果证明,她错得离谱。她对夏侯昭的感觉,似乎是超越了友谊之外,但又在情爱之间。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特别的,那种特别的感觉,从她初见他第一面,便已有了感觉。可他的欺骗,让她不敢向他靠近,似乎靠近便会被焚灭。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帝王。他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她看到了他的用心、他的诚意,还有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意。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融化,感觉自己的情在慢慢发酵,可是,当她终于决定迈出那一步时,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那件事,像一道深深的沟渠,隔在了他们两人之间,让两个人的心可望而不可即。
她痛恨他的,却也是他的神机妙算。也许,当初自己入宫,也是他预计到的。这样地算计着别人,真的不累吗?这样的无情无心,真的快乐吗?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她的心,为何这般痛?
紧抓着胸前衣衫,灵晚面容扭曲着,似乎想哭,又哭不出。因为泪已风干,心,似乎也开始封闭。如果说,一个人爱错一次是天真,爱错两次是意外,那么,爱错三次的便是愚蠢了。现在,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她觉得自己好蠢、好蠢。
午夜的晚风,忽然吹了进来,灵晚眯眼望去,却见清淑宫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道缝。一人缓缓而入,身长玉立,纯白衣衫。灵晚看着那抹熟悉的纯白衣角,心,突然间觉得很堵很堵。
她看着他,就那么半眯着眼,似乎是在看,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夏侯昭一步步走近了灵晚,直到他站立于她身前,将清冷的晚风都挡在了身后,方才静静开口:“我来了。”
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灵晚仍旧只是抬着头,看着夏侯昭,似乎并不想说什么。夏侯昭苦涩一笑:“如果我不来,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主动走近我,从前是,现在仍旧是。”
闻言,灵晚的长睫眨了又眨,而后,终于转首不再看他。而夏侯昭看着坐在床边的灵晚,并不着急解释,却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且伸出修长的手指,穿插过灵晚的手指,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知道吗?曾几何时,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担心握不住什么东西。到今天,我终于明白,我一直都害怕我留不住你。你的心里,从没有我,无论我是夏侯昭还是太子,更或者是当今皇上。”
他淡淡地说着,仿佛只是想要说说话,并不期待得到回应。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却从未后悔过。那天晚上,常青来找我,要是换了平时,他从不会那么着急地直接到东宫的。所以,我当时就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是,当我听完常青所说,我确实惊讶于父皇的恨意滔天。”
“没有犹豫,我就随了常青而去,准备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其实你的药性已然发作。我知道,就算那夜是任何人,你也不会记得。所以,我做了自己想做的选择,所以,那夜,确实是我。”
灵晚的呼吸渐渐不稳,她甚至用力地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只是,夏侯昭怎会让她走开?他出手扯回了她,她顺势落入他怀里,四目相望,又是一阵心悸。
“灵儿,我真的那么可恨吗?我总以为有些事,你会懂的,可是我却不敢赌上一把,所以,我跑来了,想要解释我的行为,想要让你原谅我。”
灵晚挣脱了他的怀抱,忍着泪意,幽声质问:“你想解释什么?”
“我想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因为,如果没有那一晚,我将永远不会知道,我错过的将会是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有多明显,灵晚自知,可是她的心却始终不肯放开。她再度打算离开,却被夏侯昭以同样的手法拖了回来。
他说:“为何你一定要这样?你是怨我什么?父皇当时根本不可能放过你,不是我,还会有其他人,难道是个乞汉都比是我要好得多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且不论对我好不好,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灵晚泪落,却是大声质问着。
“如果我说,我的理由是想保护你呢?你信不信?”
“……”
见灵晚不语,夏侯昭终于无奈叹气:“你始终不信我。就算你明知道今天的这一出戏是你二姐刻意而为之,你仍旧只是想怪责我。风灵晚,你何其残忍,对你来说,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托付终身吗?”
“要我信你什么?信你毁我清白是为了保护我?可笑,有这样保护的吗?”灵晚的声音都透着些尖锐,她只是不明白,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其实你想问,我那夜是否因为想利用你而那么做,对吗?好,我告诉你,没错,当初我确实是有那个打算,从我跟你提合作之事时,你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可是,难道在你的心里,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吗?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吗?”
灵晚咬牙:“是不是,你心里才清楚。”
“为何你不能敞开心扉?还是说,我永远也进不了你的内心?”
“是,我讨厌欺骗。就算你是皇帝、是天子,我也永远不会改变心意。”绝情的话,一经说出口,灵晚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夏侯昭只是笑,但笑得真真比哭还难看。他的失望那么明显,灵晚的心又渐渐收拢,疼得紧。
“我终究不是圣人,我本想说,假若你真的没有办法爱我,那我便放你离开。可我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到。所以,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还要放开你?”言罢,他漆黑如夜的星眸定定锁住灵晚,发狠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不会,就算是死,也要绑在一起。”
闻言,灵晚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望着夏侯昭宛若天人般的脸,失色道:“你何苦折磨自己?”
“折磨?我早已折磨自己多年,何必在乎多上几年?”夏侯昭话语间的森然与冷意,已感染了灵晚,她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拦不住我。”
“拦不拦得住,试试便知。”言罢,夏侯昭深深地看了灵晚一眼,终还是拂袖而去。灵晚定定看着他坐过的那处床褥皱起的纹路,凌乱而扭曲,一如夏侯昭临行时的心境。
四、逃出宫
自那日以后,灵晚似乎真的想通了。她可以不恨他,但却不能不怨他,所以,她想离开,离开皇宫便可以不再相见,不见便不会再有痛苦。可夏侯昭也似乎有了自己的动作,任凭灵晚如何计划逃出皇宫,却总是不得成功。在她的身边,仿佛被夏侯昭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其困在其内,再没机会离开。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又一次见到了来旭国进贡的连国太子裴潋晨。仿佛洞悉了灵晚的心事,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灵晚不理会他,扭身想走。
“明日午时,我要离开旭国回连国去。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那我也便不再自作多情。”他的话,确实对她很有诱惑,但她却坚持地摇了摇头:“我想离开,但我不想欠你人情。”
大笑几声后,裴潋晨突然间正色问道:“为何?”
“因为,欠别人的可以不还,欠你的怕是我想还也还不起。”她虽然心情不佳,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所以,只一眼,她便看穿了裴潋晨的狼子野心。
“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当今圣上宁可冒天下之大不违,强纳你入宫。若是换了我,恐怕也是同样选择。”裴潋晨十分赞赏灵晚的这种洞察能力,所以,话语之间欣赏之意渐浓。
“殿下还是自重的好。”裴潋晨的**她一年多前已然领教过了,所以,并不意外,但以他的身份,公然调戏于她,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
“娘娘先别生气,潋晨也是想帮娘娘一把啊。”见灵晚有些想走,裴潋晨忙转身拦了她一把。
灵晚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旭国的皇宫,不是你连国的太子府。”
见灵晚动了真怒,裴潋晨也不再嘻笑,只正色道:“娘娘可要想好了,如果想出宫,过了今日,怕是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歪着头,她看向裴潋晨:“是吗?本宫不需要你的帮助。”
“娘娘话不要说这么满,如果娘娘不需要潋晨的帮助的话,该是早就出得宫去了,又怎会为此徘徊数十天?”一句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很明显他是有备而来,且对自己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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