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愣了一愣,扰了扰头,纠结着要不要跪一跪,意思一下。
纠结之中,守元帝已经慢慢地,走到了她面前。
“啊!姓元!”小喜抬起宝剑,往前跳了一步:“你果然是舍不得这个姓季的!唔,你这黄色的衣服上,画的是什么?”
好像有些眼熟的样子!
掌旗咳嗽了一声:“无知民女,见到皇上,还不速速跪下!”
小喜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居然是皇上?!”
唔,快来人!快来人告诉我这时候我应该干什么啊!!!
掌旗嘴角皱了皱眉头,正欲呼人将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抓下,却没想到又一大拨人马冲来。
为首一人从马上跃起,落在小喜身边,按着她的头一起跪了下去——
“草民沈季,周小喜,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他而来的随从也一齐,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小喜头磕着黄土地,后知后觉——
哦!原来见到皇上,真的要像戏本里面一样跪下来啊!
按着小喜的手不松劲,沈季又说:“小喜愚钝无知……还请皇上恕她失礼之罪!”
守元帝轻轻地瞧了地上两人一眼,两人便觉得身上压力剧增。
片刻,守元帝才开了金口:“周小喜,你在阵外叫嚷,所为何事?”
小喜想要抬起头,可无奈沈季手劲太大,只好抵着地,闷声闷气地回答:“那个,回皇上,我是来找我的一个朋友……她叫赵九,消失好久了……我找了她一年多,怎么都找不到。”
“然后?”
“然后?然后沈季和我说盯着这季繁锦可能会有收获,于是沈季就派人盯着她了。再然后,我们发现这季繁锦这几天有些反常,又是练歌又是练舞的,所以就盯得更勤了。今天,就发觉她早上起来了就特别兴奋,所以我就跟来了……”
“再然后?”
“啊?再然后?唔,再然后就看到你了……”
周小喜将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再度陷入一片僵持安静。
半响,帝才说到:“你……可是与小九一齐喝酒、送她春宫图之人?”
听到春宫图,一些功力不甚深厚的将士,抖了抖肩膀。
“回皇上,是。”
周小喜进入了状态,戏本里的话儿,说得很顺溜。
“那我先打你五十板子,再告诉你赵九去向,你可愿意?”
守元帝声音仍是淡淡。
周小喜毫不犹豫,回答了个好:“莫说五十板子,一百板子一千板子……只要能换到九九消息,我都愿意!”
听完小喜这般说,沈季竟是急了。
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沈季说到:“草民愿意替她挨这顿板子!”
众人虽然跪着,可这出戏听在耳里,皆是津津有味。
——痴情人以身相代什么的,真是太精彩了!
守元帝又看了两人一会儿,才说:“掌旗,把这沈季请下去,结结实实打上五十板子。”
“啊!!皇上不要!”小喜这次终于是冲破了沈季束缚,抬起了头,“他个大少爷身娇肉贵的打坏了治起来太费钱啊!还是打我吧!我皮粗肉厚的,好得快,打起来声音也清脆!”
沈季急得规矩都忘了,也跟着抬头恳请:“打我!请皇上打我!”
观望的众人心中又是幽幽一叹——
欧,有情人相互维护什么的,真是太精彩了!
守元帝看着地上一脸视死如归的小喜和一脸心忧焦急的沈季,摆了摆手:“也罢,你俩都归去罢。”
小喜不怕死地急忙问了一句:“那九九的去向呢?!”
“赵九?”守元帝那波平如镜的眸子终是有了些波痕,“……若你真想找她,便去塞北大营看一看罢。”
说完,守元帝负手而去。
一干人,皆是傻愣在原地。
过了好久,一名太监才怯生生地问掌旗:“大,大人,这板子,还要不要打?”
掌旗眯了眼,看了一会儿仍跪在地上的沈季和小喜:“不必。”
“呃……那地上这位姑娘呢?”
太监的目光落在白衣美人季繁锦身上。
掌旗也是为难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打哪来,就送回哪儿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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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季和周小喜离去,又送走了季繁锦,大军这才又得以继续前行。
此番变故之后,守元帝更是阴郁沉静,伺候之人更是兢兢业业,越发小心。
几日急行军,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因为要过节,前线便早早挂起了免战牌,而守元帝也发了一会慈悲,允许大军就地扎营,休息一日。
入夜,批完奏折的守元帝负手走出大帐,抬头望那天上一弯满月。
掌旗亦步亦趋,安静地跟在身后。
看了天上月亮许久,守元帝开了口,问掌旗道:“掌旗,关于月亮的诗句,你最喜欢哪一句?”
掌旗沉吟片刻,才回答:“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天涯,共此时吗?”守元帝跟着念了一念,方轻轻笑了,“她说过,她喜欢的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纵然守着同一轮明月,我却不愿这,千里相离。”
日日思君不得见,这皓月同照你我,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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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将近一月,这浩浩荡荡三千御林军,终于来到了云州府下。
现下,已是九月。
塞外秋枯草白,日落云黄,越发冷得紧起来。
因军务处正忙着赶制冬衣无法出军,又因守元帝驾到,这日,越四小姐便早早下了休战令,领着大队人马,在云州府外恭候圣驾。
一行人拉长了脖子等了大半天,苍茫大野尽处才有些尘土飞扬起来。
“来了来了!”
一名在前方观望的士兵打马而来,口中喝道。
得他此言,将士们纷纷下马,站直身子。
一身甲装的越四小姐仍骑在马上。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八列骑兵率先奔来。
排头人离越四小姐仍有一箭之远时,这八列人马齐刷刷扯住马缰停下,列成两列站好。
又一会儿,一亮明黄色驾六华盖自两队人中间行来,停住。
越四小姐这才滚马下地,向前一步拜倒——
“臣女越青山!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宏若鸣钟,却像她姓名一般,山清水秀的好听。
话音方落,越四小姐身后一干将士也随之拜倒,高呼万岁。
此时,大太监李菊福上前,掀了华盖帘子。
守元帝端坐在车内,冷眼看向那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的人。
最后,目光落在为首的越四小姐身上。
越四小姐行的是国礼,守元帝这一眼看去,只看得到她头上戴着的白银盔。
萧飒秋风吹过,盔上的红缨随风舞动。
守元帝的手,默默地将龙袍拽紧。
过了好久,帝才将目光收回,淡淡说到:“都平身吧。”
“谢皇上!”
越四小姐谢了恩,这才堪堪站起。
站直之后,越四小姐毫不畏惧,抬头,直视车上帝王!
守元帝心中一凛,手指猛然用力,几乎将袍摆抓出个洞来。
站在龙驾之旁的掌旗心中幽幽一叹。
——越四小姐面上覆一面薄银面具,将脸上整个额头眼睛鼻子都遮住。只余一张小巧樱口露在外面,抿出坚毅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抽了……
爬走。
第59章 狗血
“越青山不知何故,只以白银面具示人。”
——调查越四小姐的折子上如是说。
纵然是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面前的这位令契丹将帅闻风丧胆的女将军时,守元帝心中还是一阵阵,刀割一般痛。
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绞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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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相见已毕,前呼后拥入城。
云州府已早早备下宴席,为今上接风。
守元帝沐浴过换了常服,这才姗姗来迟。
越四小姐此时已经脱下戎装,换了套箭袖男装,站在筵席首座边上,恭候圣驾。
却仍,带着那张白银面具。
守元帝才在院门口出现,诸位将帅便浩浩荡荡跪了一地,高呼万岁。
守元帝目光逡巡,在一名白衣男子身上顿了顿,这才落在越四小姐和那位与越四小姐并肩跪下的男子身上。
帝沉默不语,只往前走。
越过越四小姐,在首席坐下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高呼谢主隆恩,各自起身。
越四小姐身边那人往前一步,又拜倒在地:“臣越青城,因伤在身,不能出城迎驾,请圣上赐罪!”
守元帝拿起新泡的茶,喝了一口,才说:“你也是因国获伤,朕赐你无罪。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