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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嫤语书年 [精校出版] (海青拿天鹅)


  颍川确实是颍川,范悦家的后园,比淮阳裴潜的整个府邸都大。屋舍宽敞,花木盛放,间以亭台曲水点缀,看得出范悦是个讲究的人。
  洗漱更衣之后,范悦在堂上设宴。饭菜很是可口,我甚至见到了一些几年都不曾尝到的长安小点。
  范悦很健谈,颇具世家大族侃侃雄辩的其度、除了颍川,他与魏郯聊了好些天南地北的事,甚是其乐融融。言语之间,他提及从前曾与我父亲同朝,还见过我的两个兄长。
  “傅公与两位公子皆乃当世栋梁,只可惜良木易折。”他看起来惋惜而悲痛。
  这种话我听得太多,早已经习惯了。
  “逝者已矣,范公感念,先人亦有知。”我配合地露出感慨的微笑,转眼,看到魏郯瞅着我,似笑非笑。
  范悦颔首,面色宽解。接着,话题另开,说到时下的战事,范悦甚至知道了魏安在淮阳射死了梁衡。
  “久闻四公子聪颖高才,淮阳一箭,名震四方。”他笑容可掬道。
  魏安冷不防被夸一下,脸上有些不自在,看了魏郯一眼。
  “范公过誉。”他颔首,淡淡道。
  饭菜饱食之后,范悦又命人盛酒,笑着对魏郯举杯道:“颍川人最是讲究养生,饭至八分饱之后方得饮酒。悦家中自酿的青梅酒,解乏镇暑,敬公子一杯,聊为接风。”
  魏郯亦微笑,举杯相对,一饮而尽。
  这时,范悦向外面道:“怎无乐舞助兴?”
  只听外面有女声温婉齐应,几名家人忽而执烛而入,将堂上的灯盏增添些许。又听脚步窸窣接踵,八九乐伎鱼贯来到堂上。
  “家伎技艺不如长安,只有些管弦歌舞,奉与公子及夫人观赏。”范悦道。
  “范公客气。”魏郯道。
  待乐伎坐定,一名歌伎来到堂上,弯眉明眸,口唇涂脂。乐声奏起,她缓缓击节,启唇歌唱。
  她的声音温柔又悠长,即便我这样从小见过无数筵席的人也承认,那是难得的好嗓子。她唱的是一首淮南名曲,咏风颂物,柔情款款。
  我瞥向魏郯,他手里拿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
  歌伎一曲罢了,我以为她就要退场,可是她却只退到一旁。乐声又起,这时,一阵珠玉琳琅之声叮叮清脆,香风暗送,我朝门口望去,心中忽动,好一位美人。
  那女子发髻层叠高绾,身着长袖舞衣,裙似荷叶,襳髾缤纷,动静之间,如仙女落凡。歌伎继续再唱,女子和歌起舞,低眉抬眸,娇羞不胜。盈盈目光,全数送往魏郯案前。
  我看着那婀娜身姿和云鬓娇唇,面上含笑,轻轻抿下一口酒。
  酒足饭饱,烛影摇红,堂上无论侍婢家伎,个个妙龄美貌。
  范悦这厮,真拿我当死人。
  
  “夫人,范悦这是何意?”回到房中,阿元有些愤愤。
  “什么何意。”我坐到榻上,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范悦的青梅酒对那些男人不算什么,对我却颇有些劲头。方才我不过饮了两三杯,已经觉得有点上头了,魏郯见状,就让阿元送我回来。
  “那些家伎!”阿元道,“一个个都盯着大公子,像母鸡发情……”
  “小声些。”我嗔视阿元一眼,示意外面。
  阿元不服气地去把门关了,又看向我:“夫人,大公子若是纳妾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乳母有一回对我说,过天下有两样事是拦也拦不住的,一件是老天爷下雨,一件是女子嫁人。母亲在旁边听到,却说,错了,还有一件,男人要纳妾也是拦不住的。
  我当时听不懂,后来看多了也渐渐懂了。食色性也,男子们谁不想着娇妻美姬左拥右抱?纳妾这回事,在他们看来是极其平常的。就拿我父亲来说,家中除了我母亲,还有三名妾侍。这在长安已经是节俭了,裴潜的父亲,在裴潜十岁的时候就给他添了第八位庶母。
  我曾经揪着裴潜的衣领说,如果你敢纳妾,我就把你休了。
  裴潜苦笑说,不敢,我看中的都是悍妇,家里有你一个就够了……
  刚被茶水压下去的酒气又有些上来。如今我跟裴潜不成了,对别人,就更是不能底气十足地说什么不许纳妾了吧?特别是魏郯,我愿不愿意与他何干,没准到了洛阳,我就要先被他出妇了呢。
  “夫人……”阿元见我不回答,埋怨地跺脚。
  “怎么办?纳就纳吧,送上门来的美人,不要是傻瓜。”我又倒一杯茶,一边灌一边说。
  “你不恼?”阿元疑惑地看我。
  “什么恼?恼什么?”我颇不能耐烦,瞪她。
  门上忽然传来叩门的声音。
  “何人?”阿元问。
  “长嫂。”是魏安的声音。
  阿元开门,魏安进来。刚才魏郯不许他饮酒,他看着我,脸白白净净的。
  “四叔,何事?”我问。
  “兄长让我来同长嫂说一声,他与郡守有事商量,迟些再回来。”魏安说。
  “如此。”我笑笑,心里明镜似的。有事商量,就是商量送美人的事吧?至于迟些回来……我看看屋内那张四平八稳的大榻,商量得顺利的话,他今夜就是不回来睡了。
  哦不,他本来就是不跟我睡一起的。
  这下可算名正言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指天发誓,我绝对是想写多点的!可是今晚要外出。。所以,掩面~
明天还要上班,大家今晚要节制哦~



☆、旅途(下)

  我更衣洗漱躺到榻上,顺着酒劲闭上眼睛。
  可不知为什么,脑仁里像是塞满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晕晕胀胀,就是入睡不得。模糊中,我听到门响,有男人低语的声音,像是魏郯……
  魏郯!
  我一下睁开眼睛。
  魏郯就在不远处,正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水。见我坐起来,他怔了一下:“你还未睡?”
  我看着他,好一会,问:“你怎么回来了?”
  “嗯?”魏郯喝一口茶,看看我。
  “何意?”他放下茶杯走到榻旁,不紧不慢,“我不能回来?”
  我语塞,知道自己这话的确没头没脑。
  魏郯见我不说话,道:“睡吧,明日还要赶路。”说罢,转身要走开。
  我心中一动,出声道:“等等。”
  魏郯回头。
  我看着他,片刻,咬咬唇:“我有话跟你说。”
  
  火苗在案头的油灯上静静燃着,我和魏郯对隔案对坐。
  二人面前的茶杯里盛着刚斟好的茶水,魏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没有动,心里想着措辞。
  从酒宴上回来,我就一直觉得胸中有口闷气。
  我一向不喜欢被情绪左右,可是这回,我不太明白这气从何来。阿元说的纳妾么?刚才在榻上闭着眼睛想来想去,我终于有了答案。
  不是纳妾不纳妾,是范悦那老匹夫太嚣张。他当着我的面让家伎勾引丈夫,再大度的妇人也会恼怒。还有一层,我眼下的处境,图安稳也好,图财也好,我必须要待在雍都;而无论从哪里看,最好不过的就是继续做大公子夫人。
  要继续做大公子夫人,我就不能被休,尤其在如今这美色当前之时,更要抓紧。
  “不是有话要同我说么?”魏郯把茶杯放下。
  “嗯。”我轻轻点头,看着他,“夫君曾说过,你我婚姻乃权宜之计。”
  魏郯的目光顿住,看向我,不辨喜怒:“嗯。”
  我豁出去了:“丞相许我嫁入君家,看中的乃是傅氏名声,可对?”
  魏郯指头轻轻转了转茶杯:“夫人若这么想,也对。”
  这就算承认了,我镇定地莞尔:“不知丞相如今可满意?”
  “全靠夫人,如今士人归附,新朝稳妥。”
  我暗自吸一口气:“如此,我还回雍都,行么?”
  魏郯眉头一动。
  “且听我说完!”我怕我说得不够清楚,反引他错想,忙道:“我是觉得,你我反正已经成婚,如今又一同从淮阳出来,我再走开,你还要与家中解释,更是麻烦。你我不若且将这夫妻做下去,我操持家务一向尽心,你是知道的;你在外之事,我也仍像从前一样必不干预,如何?”
  魏郯看着我,目光逼人,我几乎不敢直视。
  “方才那句,再说一次。”少顷,他开口道。
  我愣住,想了想:“你在外之事,我也仍像从前一样必不干预……”
  他打断:“前一句。”
  “我操持家务一向尽心……”
  “再前。”
  “你我不若且将这夫妻做下去……”我觉得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魏郯看着我,却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继续做夫妻?”他拿起茶杯饮一口茶。
  “嗯。”我的心悬得越来越高。
  魏郯放下茶杯,眸光深如潭底,缓缓道:“你刚才唤那声夫君,我许久不曾听过了。再唤一次?”
  我讶然,下意识地张张口,那两个字却在喉咙里卡了一下。
  那眸中似乎有什么微微敛起。
  我连忙道:“夫……”
  “我去洗浴。”魏郯淡淡道,从榻上起身,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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