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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嫤语书年 [精校出版] (海青拿天鹅)


  倒是显得有心,不过我是不会原谅魏郯的。
  我接过帷帽,一声不吭地戴上。
  魏慈满脸小心:“长嫂才来,身体又不适,不如还是回帐中歇息。”
  我瞥他一眼:“是夫君让堂叔来的?”
  魏慈一笑,讪讪道:“长嫂聪慧。”
  “他怎自己不来说。”我冷冷道。
  魏慈有些为难,瞅瞅四周,挠挠头。
  “长嫂莫怪堂兄,他装病,也是情非得已。”魏慈收起嘻笑之色,低声道,“长嫂也知道,水军乃大堂兄一手带起,可丞相一声令下,就将大堂兄派来了后军。此事,莫说水军,整个朝中都曾议论过一阵子。上月大雨,运粮的车队在路上耽搁,前军吃了两日稀饭,立刻有人说堂兄是心中不忿,故意报复。丞相派人追查谣言,惩戒了传谣之人,可后来,丞相要用荆州降将带水军,又立刻有人说水军既缺统帅,应重用大堂兄。”
  说着,他看着我,苦笑:“长嫂是聪明人,也知晓丞相脾气。如此之际,大堂兄不装病避风头,还能如何?”
  我没有作声。事实上,他方才说的时候,我听得渐渐愣怔,心底的不满已经被飞速转起的思绪替代。
  “他……”好一会,我张张口,道,“夫君这病装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个月。”魏慈笑笑,“连丞相都信了,还去把长嫂接了来。”
  一个月还不久?我心底苦笑,魏郯那样坐不住的人,天气又这样热,要他在帐篷里闷一个月,怪不得刚才见到我,好像憋坏的小孩见到了玩具。
  “长嫂,回去吧。”魏慈劝道。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朝来时的地方走回去。
  心里正想着等会见到魏郯该如何开口,忽然,一名侍从走过来,向我一礼:“夫人,丞相派主簿侯均来探望大公子,请夫人回去?”
  侯均?我讶然,与魏慈对视一眼,快步朝行帐走去。
  才入帐中,只见一个中年人立在榻前,正与一名郎中模样的人说着话。
  见我进帐,侯均忙过来行礼:“拜见少夫人。”
  “侯公。”我忙还礼。
  侯均此人我算不上熟悉,他的名字却是响亮的。他出身寒门,却满腹学识又足智多谋,跟随魏傕多年,是魏傕帐下的得力谋士。
  “丞相今日闻得夫人来到,遣某来探望;又恐这帐中用物不足,令某带了些用具;少夫人若缺了什么,亦可告知。”侯均微笑道。
  此人的另一个名声是好脾气和爱絮叨,我答道:“多谢侯公,此处用物俱全,暂无缺少。”
  这是,榻上一声低低的呻吟传来,打断了我和侯均的对话。
  侯均连忙走过去:“大公子……”
  “大公子是梦中呓语,近来昏睡,常常如此。”郎中在一旁道。
  我看他一眼,郎中脸上掠过些讪然之色,低头袖手。再朝那榻上看看,只见魏郯额头上裹着巾帕,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唇色也全无刚才的活气,全然是个生了大病的样子。
  正当诧异,侯均转过脸来,忧心忡忡:“大公子病了一月,竟无好转。我等私下说起,亦十分担心。”
  他话音才落,突然,魏郯重重咳了两声。
  侯均一惊,我也愣了一下。
  “大公子。”侯均立在榻旁,小心地唤了一声。
  魏郯毫无反应。
  侯均又想用手去探额头,我连忙上前,抢先把手覆在额头上。
  一点也不烫手,与常人无异。
  “如何?”侯均问。
  我虽知真相,但在魏傕的人面前,该演的还是要演。
  我看看他,摇摇头,片刻,轻叹口气:“妾在雍都听闻夫君病重,已是十分忧虑,不想来到,比心中所想更甚。”
  “夫人操劳。”侯均忙道。
  “妾操劳不足挂齿,”我的声音悲伤,“只盼夫君可从此好转,妾再累再苦亦是无怨……”说着,我的头更低,还特地举袖,装模作样地点点脸颊。
  侯均亦叹气。
  我看向魏郯,他的手露在薄被外面。我心想装得真像,故意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不料,他反握住我的手指,我暗自挣扎,他怎么也不放开。
  “南方天气溽热,行军在外,水土不服乃是常事。不过大公子此番病势汹汹,亦是始料不及。”侯均道。
  我缓缓点头。
  被子下,手指用力挠魏郯的掌心,魏郯却握得更用力,我险些哼出声来。
  “少夫人亦不必太担心,大公子身体强健,人言急病易愈慢病难医,丞相已遣人到邻近的沐阳去寻良医,如今又有少夫人在侧,大公子必可早日康复。”
  魏郯的手已经把我按住,将计就计,挠得我手心发痒。
  我觉得脸憋得要抽筋,只能将头压得更低,双肩微颤,声音像挤出来一样:“谢侯公吉言……”
  侯均再叹,道:“少夫人勿悲伤过甚,某叨扰过久不宜,就此告辞。”
  我起身要送侯均,魏郯却不放手。
  我恼起,用力掐他掌心,他才终于松开。
  “妾不得远送,侯公慢行。”我起身行礼。
  侯均再礼:“少夫人且坐。”说罢转身,随着郎中走出帐去。
  待到帐门落下,未几,王晖探个头进来:“少夫人,他走远了。”
  我这才松下口气,转头,却见魏郯缩在被子里,双肩一抽一抽的。我瞥着他,上前用力扳着他的肩膀将他翻过来。
  果不其然,魏郯笑得不能自已,脸上灰败的颜色跟那开心的模样毫不相称。
  我绷着脸瞪着他,可过了一会,自己也像被传染了一样,“噗”地笑出声来。
  魏郯一把将我搂到怀里,我不肯,用力将他推开。这时,手蹭到他的脸,只见一层灰灰白白的,像调了油的铅粉。
  “真脏。”我吐吐舌头,一边笑着一边用力抹到魏郯的衣领上。
  魏郯却把我的手捉住,按着我。
  “不恼了?”好一会,他笑够了,眼睛弯弯地问我。
  “谁说不恼?”我抹一下他的唇,看看手指,居然也是那些,毫无愧疚地擦到他另一边衣领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回家太晚,让大家等了很久,不好意思~




☆、骐陵(下)

  二人正闹着,帐门外面突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我一惊,停住手,魏郯亦面露诧色。
  “何人?”我让声音显得镇定,问道。
  片刻,帐门掀开一条边,魏慈笑嘻嘻的脸探进来:“长嫂。”
  我松下一口气,魏郯却将额巾抓在手里,朝魏慈猛地掷去。
  魏慈吓得一缩,额巾在离他两三丈的地方就落了下去。
  “捡起来。”魏郯冷哼。
  魏慈一脸讪笑,进来将额巾拾起,恭恭敬敬地送到榻前。
  “做甚?”魏郯问。
  魏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棋不是还未下……”
  魏郯坐起来。
  魏慈忙笑着说:“后来弟觉得长嫂也在,不忍扰了堂兄与长嫂相聚,想想又作罢了。”
  “是么。”魏郯似笑非笑,“那你在外面咳什么。”
  魏慈诚恳地说:“天热,弟偶有不适。”
  魏郯拿起榻上一个木枕朝他扔去,魏慈面色不改,笑嘻嘻地接住。
  我看着这二人,只觉无语。人前正经人后流氓,魏傕可以把这话写作匾额挂在堂上。
  这时,我想起魏傕那边还要拜见,晚见不如早见,也正好成全魏慈。于是起身,对魏郯道:“夫君,妾还要去见舅氏。”
  “嗯?”魏郯看看我,看向滴漏。
  “长嫂才来,还未歇息,明日再见不迟。”魏慈道。
  我摇头微笑:“回来再歇息也一样,姑氏和众姒娣也有物事要我带给舅氏与诸位叔伯。”
  魏郯沉吟,没有反对。他叫来程茂,让他送我去前军。
  我在路上,就一直听程茂说骐陵水寨如何如何壮观,但没往心里去,在我的想法里,就觉得大不了许多船挤在一块,跟长安游湖时节的码头也差不了多少。
  可当大江出现在车马前,我望着外面,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江。上次去淮南,渡黄河的时候,我已经被那壮阔奔腾的样子惊得咋舌。而这大江,水波湍险不如黄河,却比黄河清澈,也更加宽阔。马车从江边驰过,碧空万里,那江面却全然望不到头,似乎无边无际。
  更让我感到震撼的,就是魏傕的水寨。
  营寨纵深十几里,从魏郯的后军一直绵延到江边。但这并不算完,魏傕的战船大大小小,放眼估计能有上千,却泊得有条不紊。魏傕搭起栈桥,一路延伸到江中;又分作岔路,像便道一样将各处连接,程茂得意地告诉我,要到哪艘船上,行马行车皆畅通无阻。
  我叹服地颔首,心里又有些思索。如果魏郯仍统帅水军,这样的壮观之物,他会如何指挥?我甚至能想到他立在江边指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惜,这些都不是他的。将来就算战胜,魏郯也最多升个虚号。
  想到这些,我有些意兴阑珊,放下竹帘,坐好。
  魏傕的营帐很宽敞,屏风、案席、书架等等,摆设得像家里的厅堂一样,案旁还有一只铜炉在焚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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