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总归有一天是要变,就像她从不觉得言止息是个好人,那么身居高位邵奕炆又怎会永远只是一个简单,像哥哥一样温润大度男子。
人总长大,总变化,总一次次事情中检讨自己过失。
邵奕炆他知道自己大错误是亲手将君阡送到了居忧关战场,又因为他不够坚定立场放纵君阡去追逐自己理想,所以那一次,他听闻汶城爆破时,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君阡。她是翱翔鹰,若将她束缚,从此与自由和乐擦肩而过;若任凭她恣意展翅,终将越来越远成为一个神话。
他错了两次,绝不会再错第三次。
当他得知君阡还活着时候,他就决心,这一次,哪怕折了她翅膀,也要留下她。
他早已不能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分离,就算只是为了打败言止息。
善恶是一朵双生花,随之而来随之而去,每个人都为自己利益奋斗,没有是非对错,命运轮转下人,究竟何去何从。
所以他立场和邵奕勋以及那个神秘写信人不谋而合,那就是决不能留下言止息,哪怕君阡伤心难过,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丫头,你可知你爹娘被关哪里?”
君阡低下头,不用想都知道爹娘一定被关皇关牢。那是个皇家专用大牢,里面关押都是身份特殊人,并不一定是死囚。皇关牢被禁卫军层层把手,只有皇家人才可以进去。
“丫头,你现是有求于人,自身都难保,如何顾得了他人?”沈书庸语重心长道:“你知道现朝中局势吗?诚王殿下人极力撺掇诛你全家,以我推测,那个将小梧桐身份告知他人定是和他做了交易,你只能你爹娘或者那个人之间选一方。”
对于一件已经确定和一件未知事,正常人都会选择保住已知同时祈祷未知事情不要发生,如同君阡此刻只能愿上天保佑言止息不要来侑京。
“我……去。”
沈书庸二话没说让下人赶忙给邵奕炆送去口信,将君阡带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着驶向射鹿台。
天清,云薄,月圆。
射鹿台矗立以白玉月盘为背景象牙黑幕布上,被一轮光华照耀悠远神秘。君阡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存侑京城中,任人摆布。沉睡侑京,再度归来小太妹不是以叱咤风云傲人姿态俯瞰众人,而是无奈且悲凉。
邵奕炆一接到沈书庸消息后便悄悄出宫来了射鹿台。
君阡抱胸站射鹿台楼顶,任冷风割面,却丝毫没有冷意,倒是沈书庸年纪大了经不住霜寒,坐楼顶小阁楼里看着君阡背影。她低头可见那一辆马车从远处靠近,除了赶车车夫,他没有带任何人。
从一楼走到十楼,每一楼之间都有小小机关。邵奕炆将君阡安排七楼,除了这一楼只是普通屋子以外,上下楼层之间都危险重重。君阡上来时候便小小观察了一下,管这难度和白灵城地道是天壤之别。
不过重头戏往往是放后,凭借这里地形,真有人进来,弓箭手团团围住保准能将人射成马蜂窝,不死还真是对不起射鹿台建筑工。
今夜机关还未启动,但君阡明白,很这里将是天罗地网。
她淡看邵奕炆下了马车走进射鹿台,仰天长叹。
至少她现还是感激他,邵奕炆并没做什么让君阡不好过事,相反,若不是他,恐怕羽家早已承受灭门之灾,莫说她今日还能站侑京想着营救父母办法。于情,哪怕他有一点自私念头,可这世上谁不自私?她羽君阡自己就是个自私人,否则也不会为了言止息这么冲动。
邵奕炆抬头看了楼顶,依稀那个从前熟悉身影穿着单薄衣衫隐隐叹气。尘世洗去铅华之后蜕变,让她变得深沉了几分。
她还是那样,平日里冷静,一旦遇上和自己有关人事,便一次次冲动一次次不计后果一次次飞蛾扑火。若不是她冲动,他又怎能确定君阡一定会来。
走到顶楼时,沈书庸会意悄悄退下。
夜色下那身影削瘦萧条,没了意气风发蓬勃,像是历经沧桑归来,邵奕炆心中难免多了一份感怀。
从居忧关分别半年有余,这些时间她一直跟那个人一起,出了那么大事,他也很无奈。
君阡感觉到背后有人,依旧没有回头,站高楼边缘眺望远方。
邵奕炆先打破了这诡异安静:“君阡,这些日子可好?”
“爹娘被捕,我怎么好过来?”
“其实原本你没死事情并不是什么过错,你活着我很高兴,但是梧桐之事已经超出了我所及范围。”邵奕炆说得很是诚恳,事实便是如此,倘若只是君阡被言止息救了,对方拿不出任何关于他们相互勾结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然而因为玄齐国和佻褚国多年战争,梧桐身份是大忌讳。
当年羽战祁一时仁慈救了梧桐,只道是一个刚刚出生孩子是无辜,况且梧桐跟君阡一般大年纪,他于心不忍,谁料多年以后竟成为自己挖掘坟墓。
君阡转身一把拉住邵奕炆,压抑不住心中慌乱,“我爹娘有没有救!”
他看着君阡半张面具,恍若当年看见用帽子遮住脸言止息,那模样如此相近,连眼神都如出一辙。
原来有些人早就不该留,许多年前让他从侑京逃跑便是今日伏笔。他握住君阡扯他衣领上手,“有救!”
“真?”君阡将信将疑地松开手,“我该怎么做?”
邵奕炆低头微笑,一如他从前温润儒雅,“好好呆这里,不要离开。”
君阡徒然一震,瘫靠楼顶边缘扶栏上,不要离开,便是用她来引诱言止息,无论如何,意味着她要失去一边。
那些青涩时光,就这样流逝,毫无征兆。
全身脱了力,她轻声道:“我知道了。”
被失望紧紧包裹悲伤和束手无策彷徨,君阡觉得自己似乎从没侑京生活过,她无法去责怪邵奕炆,因果循环人生,缘起缘灭于无明。梧桐没错,羽战祁没错,言止息没错,邵奕炆没错,到底谁错了?
“君阡。”他终是忍不住那个张扬女子一下子失去了光辉变得黯淡萧索,亦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说来此事也奇怪,我并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从昭平送来,起初那信中只告诉我你还活着,但那人先告诉了邵奕勋关于梧桐一事。所以我还没来得及保护你爹娘就已经被抓了。那人跟邵奕勋有过商谈,现我也处于被动状态。”
君阡一下站直了,诧异道:“昭平有人和邵奕勋有关系?”
邵奕炆并不肯定,但也没有否定,“邵奕勋并不是个聪明人,他身边一直是上官离策谋,此时若没有上官离授意,极有可能是他被人利用了。你昭平呆了些许时日,可知有什么能人?”
细细想来,君阡昭平接触人并不多,若说特别人倒是没发现,但那些人个个都不算简单。即便是被言坤立罚面壁言止义,居然只是区区三个月,也着实让人不解。言太宜就不用说了,君阡所能想到得到梧桐消息人便只有她一人。
难道,是言太宜?
这是现大可能性,若是言止息还昭平他一定会想办法钳制言太宜力量,若是他已离开昭平,那么正离陷阱越来越近。
君阡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抬头,“那么你呢,你又算计什么?”
邵奕炆没料到她会问得那么直白,从小深谋远虑和忍耐使他并没有任何遗漏,只是很淡然地对上她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算计你。”
“是啊。”君阡侧着头眯起眼,两道眉毛宛如一轮月,似乎还是从前那个霸道羽君阡,只是语气却判若两人,“你不会算计我,你算计是他。”
“不,我不会算计所有对你好人,哪怕是我敌人。”这坚定语气风中回荡,他站高台负手而立,像一个君王又单纯地像一个大男孩,“不要将你坏假设全部压我身上。”
擦肩而过一刻连呼吸都停止,君阡默默地下了天台。
☆、第92章 见老朋友
待到邵奕炆和沈书庸走后,君阡听到耳边有一阵巨大铁链摩擦和轴承滚动声音,片刻之后归于寂静,很明显,这座射鹿台机关已经启动。
君阡向来认为言止息脾气和她不同,他会深谋远虑,从不像自己那么冲动,若是他知道自己追错了路,回到昭平必然会先安排一番,而自己便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做该做事——救了全家,或者一起死。
她从不曾想到那个淡定男子会同她一样奋不顾身地冲出昭平,带着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冲劲,千里追寻心爱女子。
夜深沉,周围静悄悄,君阡没有丝毫睡意,起身点了根蜡烛。她从不是个听话人,况且目前状况邵奕炆并不主动,既然机会掌握自己手中,她定然是要把握。比如,找个时候溜出射鹿台去皇关牢。
之所以肯答应呆射鹿台,是因为既然邵奕炆这么肯定她会回来,邵奕勋定然也会知道。她若不出现这些人视线中,他们只会加动手速度以免夜长梦多,可若是她听话呆着,他们一定会想要达到利益大化。有一个如此人质手,物不其用该多么浪费。
四周摆设很是奢华,毕竟从前是皇家所用,君阡沿着黄花梨木扶栏走到阶梯交叉口,依稀还有金属碰撞声音。只消站阶梯上便能看见一些普通机关暗器,只不过她外久了,学些防身之用技能,所以曾经也向梧桐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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