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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户媳妇 (随风月影兰)


项宝贵看着天水之间,抚剑皱眉不语。
他发觉自己的血液里有一股很难控制的邪性,残暴凶狠。父亲的颓废,发酵出他对家族复兴的更大愿望,但多年来一直思考,当年的败落怎样才能避免?怎样才能让那些有心人放弃对所谓秘密的窥探垂涎?怎样才能给家人给子孙创造长久的安宁幸福?他在思考的过程中,也在不断的制造血腥罪孽,容不得任何人触犯他的鳞片、危及他的地盘。
自小,他就喜欢编织一个关于“家”的梦。而冷知秋的到来,让他的梦更加瑰丽多彩,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也正是这个可以操控他灵魂的女人,有时候太狠心,太超乎常人的“出尘超然”,她总能把事情看开,那颗心灵,就像离了树梢的叶,随风飘着,自由自在,不受控制。
所以他才不能安心,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看到冷知秋赞美朱宁的那两句话,他就害怕有一天,即便儿孙环绕,即便他爱她死去活来,这个女人也会甩甩衣袖,离他而去。
就像……就像这段日子,似乎过腻了和他如胶似漆的生活,她突然就看他少了那种热切迷离,取而代之,是一种下意识的抵触,他吻她,她会躲避,他触碰她,她会拼命推拒,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说中暑了,一会儿说睡眠不好,这大冷天,怎么中暑?她明明一直睡得安稳,怎么睡眠不好?
为了讨好她,他乖乖离开一段距离,让她可以打理书院的事,他则默不作声的处理着张小野和孙仲文等人蛊毒的事情,解决朝廷对张小野和幽雪的追踪,还有一些“老朋友”的时不时骚扰。同时他还为她准备了一份惊喜礼物。
可还是出事了。
黏在身边,她要厌恶;不黏在身边,她就出事。这是为什么?
吴礼在被他挑着琵琶骨折磨时,狰狞的狂笑:“为什么?哈哈,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无辜!当初你把十八娘扔下山崖喂狼时,可想过她有多无辜?项宝贵你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招多少人恨,你知道么?你今天杀了我,还有成千上百的人会找机会报仇,我们杀不了你,但对付你的家人,对付你的女人,还怕做不到吗?”
项宝贵摔开吴礼,咬牙切齿。好样的,对付他的家人,对付他的女人。果然够毒!
“你那个小娇妻,吃了‘春江水’,这会儿指不定正和多少男人欲仙欲死,就她那小身板,不知道够不够男人分?哈哈哈……”吴礼发了疯一般的笑。
“少主?”夏七忍不住想捂耳朵,见项宝贵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大腿外侧。“属下把这人拖到僻静处,剁成肉酱?”
项宝贵挥挥手,对剁肉酱的事没什么兴趣,却仰头望天,云霞很厚,天青色,鱼肚白。
——
◆◆——双伤双毁——◆◆
府衙大牢。
慕容瑄从梅萧身旁上前一步给紫衣公主弯腰行礼,便匆匆告辞。
他留了记号,表示冷知秋有难。所以梅萧自己找到了他,并随后辗转搜寻到了府衙大牢。慕容瑄这么做,既保住了头份功劳,又还算对得起冷知秋,剩下的,就是求紫衣公主帮他妹妹慕容青青回绝了做妾的事,再等着项宝贵找上门来。
待慕容瑄走后,紫衣公主冲过去要抱住儿子,梅萧却退了半步,那一闪身的疏离,让紫衣公主动作僵住,心底飕飕的冒凉气。
“小僧现在是悟心,已经受了具足戒,女大德见谅。”梅萧微微躬身合十,灰色的僧袍,清冷的颜色。
具足戒有一条,不能接触女人的身体发肤。
“你说什么?!”紫衣公主红着眼眶怒喝,身子摇摆,差点没昏过去。
四个丫鬟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甩开,指着梅萧,手指直抖,紫金雕花护指、祖母绿宝石金戒、保养得宜的细皮白肉,种种富贵,此刻都是无奈和凄凉。
“逆子,你这个逆子!”紫衣公主流下泪来。“为了一个小贱人,你竟然……!”
她被怒火和悲伤呛住,弯腰直咳嗽。
这个儿子从小任性,不服管教,看着聪明伶俐,连老皇帝老皇后都十分喜爱,偏偏就不喜欢仕途,也不喜欢呆在父母身边尽孝,少年纨绔,后来干脆离家出走,一走就好几年。这些,紫衣公主和令国公夫妇都认了,想着儿子只是没长大罢了,只要再过几年就会收收性子。
后来,梅萧果然回京领职,乖乖做了紫衣侯,令国公夫妇高兴坏了,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就等着儿子娶妻生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太平了多久?他就栽在冷知秋这小贱人手里,处处护着小贱人,为她鞍前马后,竟然还在苏州闹出荒唐事,差点一命呜呼!
最不可忍受的,便是此时此刻。
老行者从梅萧身后走出来,合十行礼:“女大德莫要生气。悟心慧根不错,参研佛法、晨昏定省,莫不在同门之上,一般沙弥做不到如此短的时间便能接受具足大戒,悟心却能做到,阿弥陀佛,这实在是悟心前世福报深厚,与佛有缘……”
没等老行者说完,紫衣公主尖叫一声,扑上去“啪”甩了他一个大耳光,这一耳光几乎用了全部力气,连紫金雕花护指都打断了。老行者一张枯树皮的老脸裂开,两条血沟汩汩渗出血珠子,往下淌。
“阿弥陀佛。”老行者站着不动,仿佛没有痛觉,闭上眼睛念佛号。
梅萧微微皱眉,拦在紫衣公主面前。
“几十年如一日,您这脾性也不改改,终有一日会知道因果循环。”他不爱待在家里,就是因为自小见母亲跋扈,父母感情冷淡,相“敬”如宾。自小,他就对家庭、婚姻和子女这一套东西毫无兴趣。
“……”紫衣公主气得扬手就想打,却没力气抬手臂,也不舍得打。“梅萧,你好样的!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这逆子……”
梅萧却不理她的愤怒,继续顺着自己的话说:“放了里面的人吧,她已经受了我很多拖累。我出家,只是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以往所学都不能解开疑惑,只能求助佛门,您何必迁怒于她。”
说着,越过紫衣公主,走到铁门前,对牢头道:“开门。”
牢头知道这和尚不能得罪,跪倒了磕头:“贵人在上,非是小的不开门,那钥匙被胡衙内拿进去了。”
说着就把半夜里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
梅萧透过铁门的窗看进去,石牢里木榻旁,胡登科晕死在地上未醒,远远的角落里,冷知秋瑟缩着坐在地上,正举目巴巴的看着他。
这可怜的模样,让他想起城隍庙前街见她的情景,那时她新亡母亲,又被朱鄯变态虐待,目光便是此刻一样,彷徨茫然。
“知秋莫怕,去找找钥匙,我来开门放你。”他低头先叹,抬起斗笠,一双星眸已是温和。
冷知秋却摇了摇头。
她听着外面的对话,已经万分吃惊,再看到铁门窗口出现的人,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语气,却僧袍布衿,鬓角光溜溜看着十分刺眼——梅萧出家做了和尚?!这太意外了。
对于梅萧,冷知秋的感情有些复杂,既厌恶他纠缠不休,又惧怕他的一些行为,比如几次想要逼她就范,还差点掐死她,又听吴礼说,他居然烧死了表妹史相宜!然而就是这个让她既厌恶又害怕的人,却一直在帮着她和她的父亲,甚至某些方面,还和她十分投契,堪称知己。
所以她说,她恨不了梅萧,唯一盼望的就是他能再换副心肠,彻底忘了她,从此路人便好。
没想到梅萧的确是改头换面,只不过,居然出家了。
从前书生侠义,不会想到出家。现在杀了无辜的人又害了自己最爱的人,才知道问佛求助吗?
这个人呀,对父母何其无情,对自己何其狠心,对人生何其任性!冷知秋暗暗摇头,想对梅萧说点什么,却无法开口。
梅萧见她不言语,又摇头拒绝找钥匙,还以为她是吓怕了,便把语气放得更软:“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去找了钥匙,我送你回家。”
冷知秋还是摇头。
她当然相信,梅萧不会让紫衣公主动她一根寒毛,但怕的是身体里的药性还没散。万一开了门,梅萧走进来,就算他做了和尚,也难保不会迷性,何况她现在都快被折磨疯了,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稀里糊涂扑上去……
“唔唔!”她冲梅萧摆了摆手,指指自己的嘴,又示意要纸笔。
梅萧诧然扭头,吩咐牢头去取纸笔,复又问紫衣公主:“为何她不能说话?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紫衣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找儿子找得撕心裂肺,儿子一出现在面前,就对她冷冷淡淡,却对那小贱人温柔和善,现在还有责怪她这个当娘的意思。
“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本宫倒是想教训那贱人。”可惜门锁着。
牢头取来纸笔,梅萧接过来,递进窗去。
冷知秋咬咬牙,扶着石条砌的墙壁走过去,越走越近,便越觉得不对劲,不敢看梅萧那张脸,她现在看不远处昏倒的胡登科都觉得似乎是什么美味,更别提梅萧这样俊美的人,用那种温软如鹅毛轻拂的目光在看着她。
她站定,甩着手让梅萧把纸笔扔地上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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