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睡多了,绵期睡的并不是很沉,刚才外间的响动气势已经将她吵醒,漆黑之中,她似听到有人进内屋来。
一阵后,那人撩开床幔,钻进了她盖的锦被之中。
绵期感他的手轻搭在了自己的腰际上,来人欲贴未贴的从背后轻轻拥着她,紧接着一股她熟悉的男性清新气息钻她的鼻子中,可其中却掺杂着一些女子的脂粉味。
皇帝肯定是先去了别人那里,才来找她的,如是想着,她心里未免有些不痛快,而那似有还无萦绕在皇帝身上的香气,扰得她胃里越来越不太平,直犯恶心。
终于等到皇帝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期佯作无意睡中向内翻身,试图和皇帝拉开距离。
谁成想那好不容易顺着她腰线滑下去的手,猝然间抬起攫住了她的腰,硬是把她拉回了他怀里……孕事
“明明没睡着,却要装睡,可是恼朕来得晚了?”他磨蹭着她的额头,轻幽道。
绵期打了个哈欠,就要坐起来给皇帝请安,其实她是想摆脱他的钳制,却被对方按住动弹不得,无奈下,绵期只得道:“臣妾不知皇上到访,确是才醒过来。”
皇帝没有继续纠结她回答的真伪,一手垫到她脖子底下,一手在她胳膊上抚蹭,半像是向绵期解释来晚的缘由,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喃:“季连氏有喜了,朕刚才是去看了看她,才过来晚了。”
绵期闻言一怔,顿了许久,才翻过身子,“那是好事啊,臣妾恭喜皇上。可怎么,皇上看起来不开心呢?”
“心安亭一别后,朕当初……是把她当成你了。每与她提起那夜之事,她只说那夜受了寒凉,病了一场烧坏了脑子,不记得了。”他语气中又愧又无奈,“虽然你我只相处了那半个多时辰,但朕深知你的小性子,后来朕发现季连芳柔与你相去甚远,于是朕就逼问她,她死不承认,朕严厉斥责了她一番拂袖而去,再没去过她宫里,直到今日知道她竟有喜了……。”
绵期听了像被兜头浇了一盆水,怪不得前一阵子,季连芳柔那样得宠,原来是冒领了自己的荣宠,默默琢磨了一阵,她撒着娇推诿,“臣妾身上有哪一点是和季连芳柔像的?明明是季连芳柔入了您的眼,皇上却编这些话来哄臣妾,您放心,您就算今夜不来,臣妾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皇帝点着她鼻子,笑了,“朕实在看不出你这大度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的确,你们从外表看是不像,但声音却有几分相近,再加上……再加上季连芳柔身上的味道,实在和你那日在心安亭采的香药的味道一模一样,朕就把她误当做了你。”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哪怕就算是皇后也没必要特意交待,只是这事他心中放着,也烦恼得很,能和一个与此事有直接关联的人分享一下,一个显得他对她重视,再者也能将自己心里的苦水往外倒倒也是好的。
这一段时间,绵期身上都以熏陆香来熏衣,想必是季连芳柔因被皇帝斥责早就怀恨在心,而上次因楚常在之事她们碰面,季连芳柔肯定闻到了她身上的熏陆香味道,才会那样看她不顺眼……
“原来是这样,那季连芳柔真是好运,就算皇上再不喜她所为,季连芳柔已怀有龙裔,也算是立了大功,皇上自当好好疼惜她才是。”该表现大度的地方,绵期不会落下,毕竟在这宫里这么多人从一个藤上抢丝瓜,有抢着的有没抢着的,时刻对外保持品德和口碑,才不会被退赛。
皇帝低叹一声,显然不愿再和绵期说这个话题,声音透出些疲惫来,“朕会的,睡吧,朕有些累了。”
绵期见状没再言语,乖觉躺在他怀里不再乱动。
她思索,如今宫中子嗣单薄,只有真妃育有一女,就是三岁的永康公主,现在新妃入宫两月余,季连芳柔捡了便宜,又拔得头筹有孕,虽然她犯了欺君瞒上的罪过,想必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那点错误也会被皇帝忽视吧,只是后宫向来险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说新妃们怎样妒恨,单就飒嫔一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将此事搁下,绵期又想起她刚被封了夫人,适才应该寻个说话间隙谢恩才是,不过皇帝恐怕已经睡着,她便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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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连芳柔有孕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后宫,好巧不巧的是陆充仪那儿紧跟着也传出了好消息。两人因双双有孕,而走得越来越近,明着互相交流怀孕心得,暗着没准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互相帮助以保住胎儿。
这样过了两月,到了初伏的时候,两人已开始显怀,陆充仪维持着她素来低调的个性,倒是季连芳柔的无拘束的性子开始渐渐显露,在宫中嫔妃之间越发横着走,当然,她首当其冲想要置摆的当然是绵期,却一直苦无机会。
这一日,绵期歇过无觉醒来,觉得胸口有些透不过来气,伏天屋里闷热,故星玉建议去外头走走,本来半下午她就算不出觅香阁,也要在阁子里爬爬阁梯,绕绕房子的,而她看外面现是个阴天,想必到开阔之中会更凉爽,于是同意了星玉的建议。
天色不佳,保险起见,星玉和安巧各携了一把油纸伞,万一下雨,一把给绵期,另外两把足够他们合撑。
绵期没坐轿,和她们二人且行且停,驱散了不少午睡不适带来的烦闷,约莫过了三刻,途经季连芳柔的住处——琴芳堂附近,绵期知道这附近有处五亩地的芙蓉池,于是也没避讳,直接带了两名侍婢去了。
芙蓉池是前朝修的,如今水榭石桥扔在,只是朱颜改了数遭,荷花开得永远那样灿然。
池里开的荷花有粉有白,绵期更偏爱粉的,于是驻足石桥观赏一朵花苞全部打开,开得喜人的粉色荷花。
荷花花瓣仔细瞧是有经络的,深粉或深紫色,特别像女子裙子上捏得褶,中间未长熟的莲蓬是嫩黄色,被同色的花蕊围绕其外,整只荷花的姿态落落大方,不扭捏不做作。
“琉仙,把那花给我掐上来——”
这熟悉声音是——
绵期回头一看竟是腹部凸显的季连芳柔,她的手指的恰是自己刚看了半天的那一只荷花,绵期知她素来喜同自己作对,定是看到自己喜欢,她才有意争夺那支荷花。
“季连芳柔有孕在身,许久不见,身子可还安妥?”
“托杜夫人的福了……”她话里有话,说到此处故意一顿,方才得意地道:“嫔妾身子好得很,皇儿在我身体中一天天长大,皇上也对嫔妾照顾有加,嫔妾好得很呢。”
“那自然最好,皇上膝下单薄,季连芳柔无论添个皇子或公主都是好的,皇上一定都会爱护有加的。”
“要生自然是生个皇子。”季连芳柔骄傲地扬起头颅。
绵期心底笑她自大,以为已经坐稳胎,便没什么可怕的,她实在不知,有孕之人月份大了,孩子和母亲的关系就越紧密,孩子虽然没有头三月那样脆弱,但万一有个什么,危及母体生命的几率也加大了。
一会儿,季连芳柔的侍婢琉仙取了一个头上绑了铁钩子的长棍来,将带有钩子的一头垂到池中,勾住那朵开的艳丽的荷花,然后往上挑,努力了半天终于一截荷花枝子并荷花勾拉了上来,剥了荷叶,琉仙将荷花献给了季连芳柔。
季连芳柔刻意拿着荷花在绵期面前晃了晃,“嫔妾出来久了,有些乏了,不耽误杜夫人赏花了,嫔妾先行回去了。”
绵期不愿与她多纠缠,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安巧和星玉见状已走到前面开道。
谁知季连芳柔走至绵期旁边时,也不知道她故意还是无意,突然重心不稳向后仰去,她手的来抓绵期的手腕,却没捏牢,人就向桥面上躺去——
她们身处的是座弧度很陡的拱桥,季连芳柔这一摔倒不要紧,大肚子行动不便,眼看就顺着桥面就直往下滚,然事出突然,她那个叫琉仙的侍婢愣是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滚落到一半,她才知道向下追。
再说绵期,被她拽了一猛劲儿,也没站稳,侧着向右倒,她右手试图撑地,想要支撑住自己的重心,谁成想却堪堪扎在了刚才勾荷花的铁钩子上,瞬间鲜血直流。
不过她却顾不得这个,立刻回头去看季连芳柔的状况,到桥下,绵期看季连芳柔疼得直叫唤,她身下一摊血,不好,这是小产的征兆!
她赶紧命星玉去请御医,又命季连芳柔的侍婢琉仙背她回她琴芳堂,自己和安巧跟在后边照顾左右。
别误会,她这么做,可不是存了什么善心,季连芳柔的孩子生下来于她也没好处,实在是她怕万一季连芳柔出了什么事,自己若这么走了,更易留下口实给多事之人,到时再污蔑她个谋害皇子的罪名,那就没趣了。
四人到了琴芳堂,安置好季连芳柔,绵期便让安巧去知会皇帝和皇后一声,没过多久,皇帝和御医前后脚到了琴坊堂内室。
皇帝欠身,让太医先行进去诊治,自己在外间焦急等候。
绵期听御医皇帝驾到,赶紧从里面来到外间,给皇帝说明了事情原委。
她心里晓得这事一定要自己先说,这就比别人先说好的多,很多话语还是一样的内容,但如果变个口气和人来说,那就是另一种意思。